亦晨明白,这是秦正明在为他铺路,借清查余孽之名,暗中追查赵括门生与突厥密使。他郑重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起身时,他注意到李弘义正与杨贤交换眼色,后者悄悄摸了摸袖中玉碟 —— 那是秦正明今早交给他们的,刻着 “冰泉谷” 三字的密令。
朝会结束时,斜阳已染红殿角飞檐。亦晨刚走到御道,便被李璇玑拉住。她鬓角的麒麟纹银簪在风中轻颤,低声道:“我父亲说,虎威军斥候在胭脂峡发现突厥商队,马车上刻着与太子军相同的狼头纹。” 她忽然塞给他半块玉佩,“这是从太子贴身太监身上搜出的,与你那块……”
亦晨接过玉佩,发现断口处竟刻着 “镇北” 二字的残笔。他忽然想起密室中镇北侯画像的剑穗,正是用这种断玉串成。“今晚子时,朱雀街三号当铺。” 他低声吩咐,“让龙翔小队带着穿云弩埋伏,记得检查马车底板 ——”
“唐都护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吏部尚书王大人的呼唤。亦晨转身,看见这位三朝老臣正盯着他的双鱼佩,目光中带着探究:“老夫曾在贤妃宫中见过类似玉佩,不知唐都护这玉佩……”
“回大人,” 亦晨微笑着将玉佩收入袖中,“不过是家母留下的寻常饰物。” 他忽然瞥见王大人腰间的玉扣,刻着与赵忠相同的云纹,“倒是大人这玉扣,与御史台赵大人的袖纹颇为相似,不知是否出自同一家匠人?”
王大人脸色微变,匆匆告辞。亦晨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秦正明为何暂不公开他的身世 —— 满朝文武中,不知还有多少赵括的门生,多少双眼睛盯着周家的麒麟纹与冰轮徽记。
是夜,璇玑阁的烛火一直亮到五更。亦晨将新得的半块玉佩与双鱼佩拼接,在月光下竟映出 “冰泉谷左三右五” 的字样。他忽然想起秦正明说过,真正的虎符藏在麒麟眼中,而李璇玑带来的突厥商队情报,恰好指向冰泉谷方向。
“大人,李将军送来急报。” 王清华推门而入,眼镜片上蒙着夜露,“突厥密使已抵达长安,随行带着十二车‘西域琉璃’,车辙印与太子军投石机相同。” 他压低声音,“更要紧的是,密使手中拿着盖有骷髅火漆的‘大夏虎符’。”
亦晨的手指划过案头的 “安边” 金印,忽然轻笑。秦正明在朝会上的封赏,看似荣耀加身,实则是将他推到了风暴中心 —— 突厥的假虎符、太子党的余孽、赵括的门生,还有冰泉谷的真符,所有线索都汇聚在他这个 “商道都护” 身上。
“通知龙翔小队,” 他忽然起身,将双鱼佩系在胸前,“明日随我去西市验货。记住,凡见狼头纹琉璃瓶,无论贵贱,全部扣下。” 他望向窗外的玄武门,城楼上的冰轮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另外,给贤妃墓前送三柱沉水香,告诉她,周家的麒麟,就要踏碎骷髅了。”
月光穿过窗棂,照在亦晨案头的罪己诏副本上。秦正明的朱批还未干透:“待金册印信传遍西域,便是朕亲往太庙,请出镇北侯遗像之时。” 亦晨知道,这场封赏不过是序章,真正的较量,才刚刚随着金殿上的冕旒与印信,拉开了序幕。
孟夏时节,昭仁宫檐角的铜铃,被新结的槐花枝缠绕,微风拂过,淡紫的槐花瓣如雪花般轻盈飘进殿内。亦晨伫立在案几前,目光紧锁着贤妃的画像。那幅簪花仕女图,岁月已悄然褪去其胭脂色泽,可上面的花纹,与母亲临终前紧攥在手中的丝帕,竟分毫不差。这丝帕,是母亲未出阁时,与贤妃情同姐妹的珍贵信物,亦是开启尘封往事的钥匙。亦晨的指尖轻轻抚过画像,仿佛能触碰到贤妃往昔的温婉,殿外摇曳的槐花,似在低吟那段被岁月掩埋的隐秘故事,令他对身世之谜的探寻渴望愈发浓烈,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远方。
“都护大人,娘娘在偏殿等候。” 素心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的槐花瓣,瞬间将亦晨拉回现实。通过唐文远的记忆,他回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彼时他刚满十岁,母亲突然咳血不止,气息微弱。临终之际,母亲颤抖着将双鱼佩塞进他掌心,用最后的力气叮嘱:“去长安找昭仁宫的贤妃,她是为娘在侯府时的手帕交。” 那时的他,对养母的真实身世一无所知,直至此刻才知晓,养母竟是镇北侯长女。当年侯府被围前,祖父当机立断,将她秘密送出,改名唐周氏,嫁与普通商人。而他从未谋面的小姨,才是侯府真正的次女。
踏入偏殿,只见贤妃的檀香木匣敞着,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封家书,封口皆用冰轮纹火漆。亦晨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每年送往昭仁宫的商盟密报,没想到贤妃竟悉心留存。“文远来了。” 纱幔轻启,贤妃现身,鬓角虽已染上微霜,却依旧如母亲描述的那般端庄优雅,岁月并未磨灭她的风姿。
亦晨 “扑通” 一声跪地,膝下的青砖,承载着当年贤妃冒死从火场救出襁褓的惊心动魄。“姨母……” 这个在心底反复默念的称呼,终于冲破唇齿。贤妃颤抖着双手将他扶起,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的双鱼佩,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当年你母亲总说,等及笄之年,要与我一同嫁去北疆,共享岁月静好,却未曾料到……”
亦晨这才明白,母亲作为镇北侯长女,当年被送出时尚未及笄。她与贤妃的深厚情谊,皆在侯府那棵繁茂的槐花树下悄然结下。而真正的侯府次女,便是贤妃从熊熊火场中拼死抱出的那个襁褓 —— 他的小姨周若雪。
“若雪被送到了博州。” 贤妃抬手拭去泪水,从匣底取出半幅残卷。残卷上,朱砂绘就的槐花簇拥着一座宅院,那是通往真相的关键线索。“侯府被围前,老侯爷已将长女送出,可谁能想到,次女那时尚在襁褓之中。” 贤妃指着残卷上已然模糊的印记,缓缓说道,“那年腊月,我让素心的父亲扮作货郎,将若雪托付给博州城南的铁匠周善。周家门前有一株三人合抱的老槐树,铁匠铺的门环是冰裂纹,与你母亲的双鱼佩,皆出自侯府工匠之手,饱含着家族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