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玑低声喝道,同时一脚踢翻烛台。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亦晨迅速摸向床头,握住自己的佩刀,这把刀跟随他闯荡江湖多年,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窗外传来瓦片轻轻滑动的声音,紧接着,两支弩箭破窗而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擦着亦晨的耳际飞过,那冰冷的气流让亦晨不禁打了个寒颤。
“留活口!” 亦晨低声下令,同时摸到桌上的茶盏,朝着窗外的黑影用力砸去。就在这时,街角传来更夫清晰的梆子声,埋伏在暗处的龙翔小队听到信号,迅速行动,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猎豹,瞬间堵住了巷口。李璇玑身形一闪,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精准地制住一名试图逃跑的刺客。另一名刺客则被亦晨用铁钳般有力的手掌,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大人,铁匠铺方向有火光!” 一名斥候匆匆撞门而入,焦急地禀报。亦晨听闻,心头一紧,望向窗外那腾起的滚滚浓烟,手中的账本 “啪” 地一声落在地上。在火光的映照下,周雪画在账本扉页的槐花记号,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当亦晨带着龙翔小队赶到铁匠铺时,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铁匠铺的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残垣断壁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凄凉。胖墩背着昏迷不醒的周雪,静静地坐在残垣前,眼神中满是悲痛与自责。而那方铁砧,奇迹般地立在余烬之中,虽然表面布满焦痕,但养父刻下的半朵槐花,依旧隐约可见。周雪的手,还紧紧攥着烧剩的丝帕,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即便在昏迷中,她也未曾松开。
“刘洪强带着一群地痞来的,” 胖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他们叫嚷着要砸了铺子,给刘洪强出气……”
亦晨快步上前,蹲下身,用井水轻轻浇醒周雪。周雪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但第一句话却是:“铁砧…… 还在吗?” 当她看到铁砧在火光中那暗红的轮廓时,泪水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烟灰,缓缓滑落:“我爹说过,铁砧在,铁匠铺就在……”
驿馆的审讯室里,被俘的随从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供认道:“刘公子说了,只要烧了铁匠铺,每人赏银十两……” 他的话语间,满是对刘洪强的恐惧,再无其他隐秘可言。
李璇玑仔细检查刺客的随身物品,除了一些寻常的兵刃和几锭碎银外,再无任何特殊标记。亦晨这才确定,这场袭击纯粹是刘洪强因前日在铁匠铺丢了颜面,怀恨在心,雇用地痞实施的狭隘报复,背后再无其他复杂关联。
“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亦晨咬着牙,望着周雪被火光映红的脸,心中满是愤怒与心疼,“另外,准备马车,明日一早护送周姑娘去长安修养。”
周雪挣扎着站起身,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余烬中那依然滚烫的铁砧上。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养父临终前的面容和话语:“雪儿,遇事别慌,就像打铁一样,一锤一锤,稳稳地把难关敲过去。” 她缓缓伸出手,触碰那炽热的铁砧,烫红的指尖在灰烬中艰难地画出半朵槐花。这半朵槐花,是她对这片土地最后的眷恋,也是她与过去生活的告别。
是夜,博州城的更夫敲响了五更鼓,宣告着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铁匠铺的余火在晨风中渐渐熄灭,唯有那方铁砧,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默默发烫。亦晨知道,这场大火无情地烧掉了周雪三十年的平凡生活,但却永远烧不掉她刻在骨子里的坚韧。而刘洪强的狭隘报复,终究会成为周雪人生转折的一个重要注脚。这个曾经只专注于打铁的女子,即将踏上一条充满未知的旅途,去探寻自己的身世,去拥抱那份迟到已久的亲情。
丑时初刻,夜幕沉沉,博州城被黑暗笼罩,万籁俱寂。县丞府那扇朱漆大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倒地,好似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亦晨身着的青布长衫,沾染着铁匠铺那浓烈的烟火气息,腰间的双鱼佩在灯笼昏黄光芒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冷的光。他身后,龙翔小队的队员们手持短刃,身姿矫健,靴底重重踏过石狮旁精美的槐花石雕,惊得檐角栖息的夜鸦 “扑棱棱” 飞起,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刘洪强!” 胖墩如洪钟般的吼声,震得门环剧烈颤抖。他手中紧握着的铁门闩,还留着火场那焦灼的痕迹,“烧了铁匠铺,就想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说罢,他猛地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石灯笼,四溅的火光恰好映出影壁上 “清正廉明” 的匾额。那匾额上的漆色已然剥落,隐隐露出底下的 “御史” 暗纹,与刘洪强折扇坠子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县丞刘明德听到吵闹声,官服都未来得及系好,便匆匆赶到前厅。眼前一片狼藉,令他大惊失色。当看到亦晨双手轻轻拎着昏迷不醒的周雪,袖口上还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时,他顿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唐公子,你这是要造反吗?竟如此大胆,私闯官府重地!”
“造反?” 亦晨不慌不忙,将周雪轻柔地放在太师椅上,目光如炬,扫过刘明德腰间的玉佩,冷冷开口,“贵公子刘洪强,纵火烧毁店铺,伤人害命,依照《大夏律》,该当何罪?” 说着,他从容地抽出被大火烧毁的账本残页,焦黑的边缘处,“刘洪强” 三个字依旧清晰可辨,“这已经是我递出的第三份状纸,前两份,想必都被你暗中扣下了吧?”
刘明德闻言,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强作镇定道:“就算小儿有错,也应由官府依法审理,轮不到你在此兴师问罪!” 紧接着,他扯着嗓子高声呼喊,“来人呐!把这些暴民统统拿下!” 刹那间,暗处的家丁们闻声而动,纷纷冲了出来。然而,他们还未靠近,便被龙翔小队如疾风骤雨般射出的弩箭逼得连连后退。只见十二支弩箭齐发,“嗖嗖嗖” 地钉在梁柱之上,恰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那正是商盟暗卫独有的标记。
胖墩眼疾手快,趁刘洪强从屏风后偷偷溜出之际,将铁门闩横在了他的颈间。此时的刘洪强,靴底还沾着铁匠铺的灰烬,酒气混合着恐惧,让他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敢!我爹可是县丞,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