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下方,几位工人弓着腰,正一刻不停地把煤炭奋力送入大熔炉。那炽热的炉口,像一头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煤炭。熔炉的中间位置,矗立着一个3米多高的高台,高台宛如一座威严的了望塔。高台的左边,是一台巨型起重机械,两条粗壮的铁链从机械上垂下,挂着一个像簸箕一样又大又深的大铁箱子。
有工人正站在箱子旁,将碎铁使劲扔进去。车间里,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碎铁堆,宛如一座座黑色的小山丘。另有工人手持工具,争分夺秒地往筐里装碎铁。杨全这才得以看清,黑牛嘴里提到的筐的全貌。
筐呈长方体,由坚韧的藤条精心编织而成。目测宽约五十公分,长一米左右,深度大概三十公分。杨全看得入神时,黑牛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唉,大兄弟,主任叫你呢。”
杨全回过神来,一脸不解地看着黑牛,黑牛眼神示意他看向左边。
杨全顺着黑牛指示的方向望去,就看到车间主任胡文君板着黑沉沉的脸,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杨全,你和黑牛一组,去最外面换那两个人。”
跟着黑牛一路向外走,杨全终于得以一窥车间的全貌。车间将近一半是露天的,那些碎铁几乎都堆积在露天区域。最远的地方距离大熔炉有二三百米,尽管杨全身着单薄衣物,却丝毫感觉不到冷,相反,周身还透着一股惬意的温暖。
接过工友手中的工作,杨全戴上厚实的防护手套,开始往筐里装铁。碎铁堆里五花八门,有破损的锅碗瓢盆,锈迹斑斑的枪管弹夹,甚至还有从汽车、坦克上拆卸下来的零件。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装满一筐。接过黑牛递来的扁担,杨全眉头紧皱,满脸怀疑地问:“黑牛哥,你确定这扁担够结实?”
黑牛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哈哈,大兄弟,你觉得不结实的东西,能出现在这要命的工作场吗?行了,别磨叽了,你刚才也听见了,咱们俩今天最少得扛五十筐,才能完成生产任务。大兄弟,你在前面,我在后面给你兜底,要是坚持不住,就喊一声,咱们一起放下。”
“好,黑牛哥,你在这干多久了?”
“一个月了,从投产第一天就在这儿拼命了。”
杨全与黑牛一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一边稳步前行。不知不觉,杨全没觉得多累,一上午的工作就顺利结束了。
去食堂的路上,黑牛满脸笑容,打趣道:“行啊,大兄弟,比我上一个搭档强太多了。我和他一上午最多扛二十筐,没想到你能陪着我一上午扛了三十筐。”说着,黑牛对着杨全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
杨全谦逊地笑了笑:“黑牛哥,你太抬举我了。”
打饭窗口,沐秀芹换上了一身洁白如新的工装,腰间系着一条蓝白花相间的围裙,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花。白色小帽子将沐秀芹的秀发高高隆起,衬托出她那精致动人的小脸。
看到杨全走过来,沐秀芹眼眸弯弯,露出甜蜜的笑容:“全哥,第一天上工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三妹,你呢?”走近后,杨全才发现,沐秀芹原本光滑如玉的侧脸上,多了一个长长的黑痣。杨全眉头一皱,指着沐秀芹的脸刚要发问,就见沐秀芹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回家再说”的口型。
杨全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吃过午饭,再次上工,疲惫感如潮水般向杨全袭来。尤其是最后几筐,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止不住地打颤。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所有的重量和力道都沉甸甸地落在肩膀上。
黑牛是个热心肠,一眼就看出了杨全的吃力。每次扛起装满铁的筐,他都会悄悄把筐往自己这边倾斜。即便如此,到最后一筐时,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杨全每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足足休息了六次才艰难走到地方。
杨全大口喘着粗气,满心感激地对黑牛说:“黑牛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