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的婚礼像阵热热闹闹的龙卷风,卷走了村里积攒多年的喜气。作为这群发小里最早披上婚纱的人,她的喜事成了根无形的线,把散在天南地北的老同学全拽回了村子。除了关家姐弟因爷爷病重没能回来,其他人全都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曾经因各种琐事闹出的过节,早就随着时间化成了尘烟被风吹散,有的只有久别重逢后的亲切感。
一连七天,村头那间三舅爷开的小吃部成了我们的据点。大圆桌上的搪瓷缸盛满散装白酒,油乎乎的花生米在碟子里堆成小山,喝到兴起时,有人踩着长凳唱起跑调的情歌,有人举着酒碗和四处找人划拳。醉意朦胧间,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碰杯声、摔筷子声,还有被笑声震得簌簌落灰的房梁。
都要为了生活奔忙,该走的都走了。 第八天我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日上三竿了我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老旧挂表的滴答声里,十二点半的指针正懒洋洋地晃着,我舒坦地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的困意随着绵长的哈欠散了个干净。
正要翻身再赖会儿炕,背后突然传来窸窣响动。猛地回头,郑伟不知何时坐在炕沿边上,翘着二郎腿笑得一脸狡黠,白衬衫领口还沾着昨晚喝酒溅上的油渍。我吓得一个轱辘坐起身,扯过枕头砸过去:\"你属猫的?走路没声儿!\"他灵活地接住飞过去的枕头,随手又给我扔了回来。\"昨儿半夜到的,看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没舍得叫你。\"
我胡乱套上皱巴巴的t恤,瞥见他眼里藏不住的兴奋,没好气地问:\"这么早过来找我,有啥事说吧!\"郑伟突然凑过来,身上带着股没散尽的劣质烟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有人给我说媒,我要去相亲缺个会骑摩托车的。
我愣了愣,手里扣衬衫纽扣的动作停住了。你相亲让我跟着合适吗?
郑伟得意的一笑,我只要说出地名,你不但会去还会请我喝酒。
我疑惑的问,你要去长明村相亲?
郑伟得意的冲着我一笑转头就走,去不去随你。
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反倒让许多事有了答案。我想把我和方雪儿的未来交给缘分,既然上天通过郑伟给我送来了缘分的引线,哪有不接的道理。我冲着郑伟大喊一声,啥时候去?怎么也要让我换身衣服吧?
郑伟一步三晃悠明显还没醒酒,打了个酒嗝说道,我也要回去换衣服,一个小时后供销社门口见。
两辆摩托车颠簸着驶进长明村,午后三点的日头把土路晒得发烫。那个媒人心眼比针鼻还小,刚进村不久就来个急刹车,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我:\"就停这儿吧!\"不等我应声,他就拽着郑伟和另一个陪客,拎着礼品盒匆匆往村西头走去,郑伟还隔着老远朝我挤眉弄眼。
我靠着发烫的摩托车车身百无聊赖,突然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响。抬头撞见穿碎花布衫的李文慧挎着竹篮走出来,鬓角还沾着几片晒谷场的草屑。\"杨传东?你咋在这儿杵着?\"她清亮的嗓门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我扫了眼斑驳的土墙,墙上歪歪扭扭贴着褪色的福字:\"给人当苦力呢。\"指了指远去的人影,\"哥们儿来相亲,媒人怕我抢风头,把我扔这儿看车。\"
李文慧噗嗤笑出声,竹篮里的西红柿跟着晃悠:\"巧了,这就是我家!\"她熟稔地扯了把我胳膊,碎花裙摆扫过青石板,\"进院喝口水,摩托车在我家门口丢不了。\"
我刚走进大门,突然,身后传来那道让我心跳漏拍的声音:\"杨传东,好久不见。\"带着薄荷糖般清凉的尾音,方雪儿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马路上,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