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虎子舅舅传来消息,方叔叔不嫌弃我家没钱,希望我与方雪儿重归于好。方叔叔的举动让我很感动,加上我心里一直没有忘记方雪儿,我没有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刚响两声,听筒里就传来雀跃的“喂”,尾音还带着上扬的弧度。我靠在窗边,暮色正给玻璃镀上暖金色,仿佛连空气都跟着她的声音柔软起来。“这么快接电话,在等我?”我故意调侃,却听见那头传来面团拍打案板的“砰砰”声,混着蒸腾的热气。
“谁等你了!”方雪儿的声音裹着笑,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老式收音机播放的戏曲,“我刚给蒸笼盖好布,差点把手机掉进面盆里!”她突然提高声调,“都怪你!
我笑出声,想起上次见面时她沾着面粉的鼻尖,还有被面团黏住的发梢。“明明是你舍不得放酵母,面团发不起来。”我反驳道,“现在知道做馒头和谈恋爱一样,都得掌握火候了?”
“谁跟你谈恋爱!”她突然安静两秒,又小声嘟囔,“最多算……试营业。”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像蒸汽掠过心头,我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我听见她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新推出了红糖开花馒头!蒸笼掀开的时候,面团胖得像小太阳!”
“又在偷偷研发新品?”我故意板起脸,“上次枣泥包甜得齁嗓子,你自己尝过吗?”
“就甜了一点点!”她急得直跺脚,案板上的擀面杖跟着发出清脆声响,“而且今天有位大爷连吃三个,还说要带孙子天天来!”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是怕你下次来,发现店里没新意会失望。”
这话让我心里一软。分开的这两年,她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变成了能撑起一间馒头房的老板娘。我摩挲着手机壳上她送的卡通蒸笼贴纸,轻声说:“你做的馒头就算烤成炭,我也能吃出蜜饯味。”
听筒里传来压抑的笑声,接着是往面团里撒馅料的簌簌声。“跟你说正经的,”她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想我了”我忍不住提高声调。
切,谁想你啊?与方雪儿很久没这么聊天了,让我觉得很不真实。就在我有些恍惚时听她继续说道,每次我们一起唱《大海》你都说有机会去看看真正的大海……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背景音里只有揉面的沙沙声。我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喉咙发紧,却听见她轻声说:“你说过想看大海,这次,我把海揉进面团里了,你要不要回来尝尝是什么味道?”
我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以前总觉得“破镜重圆”是俗套的戏码,直到看见她在馒头房里忙碌的样子才明白,有些遗憾不是用来放下的,是用来提醒我们,失而复得的珍贵。
“对了!”她突然兴奋起来,案板上的响动更急了,“好久没唱《大海》了,我想唱给你听!”不等我回应,收音机的戏曲声突然换成张雨生的《大海》前奏,她清了清嗓子,带着面团香气的歌声混着蒸汽飘来:“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她的调子有些跑调,气息也不稳,唱到高音时还被面粉呛得咳嗽。但我能想象她站在蒸腾的热气里,沾着面粉的手比着节拍,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她突然提高音量,馒头房里的收音机像是也被感染,和她的声音一起震荡。
我跟着轻轻哼唱,声音穿过电波,和她店里的蒸汽、收音机的旋律缠在一起。唱到“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时,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背景音里传来布帘被掀开的风声。“其实这首歌我练了好久。”她吸了吸鼻子,“分开的时候,我总在凌晨揉面时听,想着等你回来,一定要唱给你听。”
夜色渐深,她店里的收音机已经切到下一首歌。我听着她讲述今天哪个小朋友把馒头捏成了小兔子,哪位阿姨夸她手艺好,面团拍打案板的声音渐渐变得轻柔。“困了吧?”我轻声问,“快去歇着,明天还要早起发面。”
“嗯……”她打着哈欠,“你明天别忘了打电话过来,还是那个时间我等你。”顿了顿,她突然小声说:“晚安,我好想你啊!”
挂断电话后,我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阳台外的夜空缀满星星,张雨生的歌声还在耳畔回响。我慢慢自语道,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