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石壁上的火把被震得忽明忽暗,皮延林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缕白影快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刚窜出黑雾就往洞顶石缝钻——他早有准备,右手猛地掐诀,额间闪过一道淡金色微光。
\"鉴魂眼,开!\"
刺痛从眼底炸开,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黑雾里的杂质被剥离,那缕白影显了形:是团裹着锁链的半透明魂魄,锁链末端还沾着黑血,正拼命往石缝里挤。
皮延林脚尖点地跃起,石片上的玄纹突然亮起,正正戳在魂魄尾端。
\"啊——\"
尖啸刺穿耳膜,魂魄被钉在石壁上,锁链\"哗啦\"断裂。
皮延林喘了口气,伸手按在魂魄上。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血管,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朱漆宫门,白玉台阶,龙袍男子背对着他站在青铜巨镜前,镜中映着大晋各州的山川轮廓,每座城上方都飘着米粒大的光团。
\"时机已至,\"男子声音像浸了千年寒潭,\"该让天下人都看清自己的'宿命'了。\"
皮延林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攥紧。
魂魄\"噗\"地散成光点,他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未完工的铜镜上。
镜面荡起涟漪,映出他发白的脸——镜中深处,密密麻麻的命线正像活物般蠕动,每根线上都系着模糊的人脸。
\"圣君......真的存在。\"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
地窟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清欢提着玄铁剑冲进来,发梢还滴着血。
她左肩的衣襟被划开道口子,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却被她用玄铁剑压着伤口,硬是没让血滴到地上。
\"皮延林!\"她声音发哑,玄铁剑指向那面铜镜,\"快毁掉它!\"
皮延林伸手按住镜面,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没那么简单。\"他抬头时眼底还带着记忆里的阴影,\"这镜子已经勾住了至少三百人的命线,现在砸了,他们会像被扯断风筝线的纸鸢......\"他顿了顿,\"魂飞魄散。\"
顾清欢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指节泛白。
她盯着镜中蠕动的命线看了三息,突然甩下腰间的药囊扔给他:\"先止血。\"不等他反应,又补充,\"我断后,你想办法。\"
皮延林低头看了眼药囊,忽然笑出声。
他扯掉外袍铺在地上,躺了上去:\"正好试试今日的签到奖励。\"
\"你还有心思......\"顾清欢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皮延林闭目时,周身泛起淡淡的青光,像被一层薄雾裹住——那是他总说\"用来偷懒\"的玄功。
三息后,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响:\"今日签到完成,获得【懒息断魂术】,可切断目标与指定因果链的连接,持续一炷香。\"
皮延林睁开眼,眼底有细碎的光。
他翻身坐起,指尖在镜面上划出玄奥的轨迹:\"清欢,等我喊断,你就砍断地窟中央那根刻满咒文的柱子。\"他指了指地窟最深处,那里立着根两人合抱的黑木柱,表面爬满暗红的血咒。
顾清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明白。\"
皮延林深吸口气,双手按在镜面上。
镜中命线突然疯狂扭动,像察觉到危险的蛇群。
他咬着牙默念口诀,懒息功的青光顺着手臂涌入镜面——那些命线先是顿了顿,接着开始一寸寸崩断。
镜中映出的面孔先是扭曲,接着像被风吹散的墨,一个接一个熄灭。
\"断!\"
最后一根命线断裂的瞬间,顾清欢的玄铁剑已经劈在黑木柱上。
火星四溅,黑木柱发出垂死的呜咽,表面的血咒\"滋滋\"冒起黑烟。
地窟开始剧烈震颤,头顶的石屑扑簌簌往下掉,远处传来圣君教残党的惨叫。
\"走!\"皮延林一把攥住顾清欢的手腕,拽着她往洞口跑。
身后传来\"轰\"的闷响,黑木柱断成两截,整座地窟像被抽了脊梁的巨人,开始缓缓塌陷。
安知府从角落里窜出来,官袍被刮得破破烂烂。
他看见顾清欢,膝盖一弯就要跪:\"顾捕头,我是被胁迫的......\"
顾清欢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她盯着他发颤的喉结,想起十年前镇北将军府满门血溅的夜,想起那个跪在她父亲尸身前说\"天命如此\"的官员。
玄铁剑往前送了半寸:\"你这种叛徒,也配谈'天命'?\"
血花溅在她脸上,安知府的尸体缓缓倒下。
皮延林拽着她冲出地窟的瞬间,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两人滚进草丛里,看着漫天石屑砸下,扬起的尘土足有半人高。
皮延林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抬头看见顾清欢脸上的血珠。
他摸出帕子递过去,语气懒洋洋的:\"这一觉睡得不错,至少打断了他们的第一步计划。\"
顾清欢接过帕子,却没擦脸。
她望着远处被尘土笼罩的地窟,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圣君真的能操控宿命?\"
皮延林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忽然笑了:\"以前我信命,现在信......\"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信我躺平签到攒的本事。\"
顾清欢也笑了,眼尾的血珠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她刚要说话,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城东方向的镇灵塔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塔顶的铜铃被风刮得\"叮当\"响,像在敲某种古老的警钟。
\"该回玄案司了。\"皮延林伸了个懒腰,\"不过......\"他瞥了眼镇灵塔的方向,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等天黑,或许该去镇灵塔转转。\"
顾清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
夜幕正缓缓垂下,将那座荒废的镇灵塔裹进阴影里,像块藏在黑布下的玉,等着被人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