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木门后传来的闷响混着尖啸,像根细针直扎进顾清欢耳底。
她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十年前将军府火场里,那些被魂术操控的死士发出的,也是这种非人的呜咽。
“清欢,别急。”皮延林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飘到耳边的柳絮。
她转头时,正撞进他漫不经心的眼尾——那双眼总像蒙着层薄雾,可此刻薄雾里翻涌着暗潮,“先看看系统给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躺平在屋脊瓦垄间,酒葫芦往身侧一滚。
月光漫过他翘起的二郎腿,照见他指尖在腰间摸出块刻着“懒”字的木牌——这是“不劳而获系统”的签到信物。
每日躺够一个时辰,木牌便会泛起暖光。
青瓦硌得后背生疼,皮延林却舒服得眯起眼。
他早算好了:赵五爷扫塔时那句“闩死塔门”太刻意,分明是说给玄案司的人听的障眼法。
真正的秘密,必定藏在这废弃祠堂的地下。
木牌暖光渐盛,他鼻尖突然泛起股若有若无的甜腥。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今日签到成功,获得玄级侦探术·寻魂鼻(可嗅探方圆十里灵魂波动)】。
他闭紧眼,让那股甜腥在鼻腔里漫开——像陈年老血混着檀香,其中一缕格外清晰,带着股官服常有的沉水香。
“魏通判的气息……东南角密室。”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顾清欢的剑尖微微一颤,她记得三日前在义庄,仵作明明验过魏通判的尸首,脖颈被勒出的紫痕还新鲜着。
“影缚咒!”
归元子的暴喝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
顾清欢只觉脚踝一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缠住,再难挪动半分。
她低头时,看见地面投着团黑雾,正顺着她的靴底往上爬,像条活物。
皮延林却在瓦上翻了个身,单手支着下巴看归元子。
这老东西的魂幡被清欢的玄铁剑劈碎时,他就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金线——圣君教核心长老才有的“魂引纹”。
此刻归元子指尖掐着诀,额角青筋直跳,显然为这突然的变故慌了神。
“懒魂游丝。”他默念心法,意识从眉心缓缓抽离。
这是《懒仙诀》里的秘术,能让神魂离体三寸,连高阶魂修都未必察觉。
他的“神魂”飘下屋檐时,正看见赵五爷瘫在墙根,嘴角淌着白沫——归元子刚才那记掐颈,怕是废了这老东西半条命。
密室门虚掩着,檀香熏得人发晕。
皮延林的神魂“飘”进去时,正撞见穿绯色官服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陛下已允我重掌幽州!等天诏铃醒了,我便是……”
“魏通判?”他在心里嗤笑。
这男人脖颈处有道极淡的白痕,正是被勒死后用“借魂术”重塑肉身的痕迹——难怪仵作验尸时只当是普通缢死。
“狗也配谈条件?”归元子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若不是圣君大人要借你这‘死而复生’的由头,你早该在义庄喂蛆虫了。”他抬手按在案上的青铜铃上,铃身浮现出暗金色纹路,“三日后月圆,天诏铃吸够三百生魂,圣君大人自会降世。你若敢耍花样……”
魏通判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捧起铜铃:“是是是,一切听长老安排。等圣君大人登基,我定要让玄案司那些查案的……”
皮延林的神魂悄悄贴近铜铃。
他指尖凝聚起道淡金色光印——这是“懒魂印记”,能让他在七日内追踪到任何接触过的灵魂。
光印刚触到铃身,魏通判突然转头看向门口:“谁?”
“走!”皮延林的神魂猛地窜回肉身。
睁眼的瞬间,正看见归元子的指尖迸出团紫黑色光团,直取他眉心——那是“魂噬咒”,专噬修者神魂,中者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清欢!”他翻身跃下屋檐,伸手拽住顾清欢手腕。
影缚咒的黑雾还缠着她脚踝,他指尖在她腕间一按,《躺平心经》的真气顺着血脉窜入,黑雾“嘶”地一声退开三寸。
“懒影分光术!”他低喝。
七道虚影从他身后炸开,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掠去。
归元子的魂噬咒擦着他左肩飞过,在墙上炸出个焦黑的洞。
顾清欢趁机挥剑斩向祭坛中央的魂脉柱——那是根刻满咒文的青石柱,柱身正渗出缕缕黑烟,钻进周围信徒的七窍。
“当”的一声脆响,玄铁剑斩在石柱上,火星四溅。
顾清欢咬着牙再加三分力,剑刃终于没入石身半寸。
黑烟猛地回缩,信徒们像被抽了线的木偶,一个个瘫软在地。
“你们毁不了圣君登基大典!”魏通判的声音从密室方向传来。
皮延林转头时,正看见他抱着铜铃撞开后窗,官服下摆被碎砖划破,露出里面绣着圣君印的暗纹。
“追吗?”顾清欢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影缚咒虽解,还是震伤了她的内腑。
皮延林靠在残墙上,望着魏通判逃走的方向笑:“急什么?他身上有我留的印记,跑不出幽州城。”他伸了个懒腰,月光照得他眼底发亮,“倒是京城……该去会会那位‘陛下’了。”
顾清欢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银铃轻响。
她望着皮延林懒散的模样,突然想起三日前他蹲在玄案司檐下打盹时说的话:“清欢,这世道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些自以为什么都算到的人。”
祠堂外的夜风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紫曼陀罗花瓣。
花瓣打着旋儿飘到角落,那里躺着个缩成一团的少女——是阿莲。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嘴里含糊地念着:“圣君显灵……圣君显灵……”
皮延林的寻魂鼻突然动了动。
他眯眼看向阿莲,发现她额心浮着团极淡的紫雾——像极了刚才祭坛上飘出的黑烟。
“清欢,”他弯腰捡起块碎砖,轻轻丢向阿莲脚边,“明日让仵作给阿莲查查,她这梦魇……怕不是普通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