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影子终于有了实体。
明黄龙袍裹着枯瘦身躯,冠冕下的面容模糊如雾,唯余一双眼泛着冷铁般的光——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是无数被篡改的律令在瞳孔里翻涌。
\"你以为你能改变规则?\"圣君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摩擦,震得宫殿梁柱簌簌落灰。
他抬手间,空中浮起九道暗金色锁链,每道锁链都缠着半透明的符纸,正是方才百姓们看到的那些被篡改的因果。
锁链唰地绷直,将皮延林所在的方寸之地死死罩住,\"这因果封印,连法则境强者都要困上三日三夜。\"
皮延林却在锁链落下前盘膝坐倒。
他从袖袋里摸出那个揉得发皱的草团,垫在颈后,动作慢得像是午后打盹。
识海里系统提示音炸响时,他甚至弯起嘴角——【检测到归元形态完全激活,是否启动懒意即道·归元·定制规则?】
\"顾清欢。\"他突然低唤。
正在与赤焰对峙的女捕头转头,染血的发梢扫过锁骨。
十年前雨幕里那个蹲在青石板上捡状纸的小姑娘,此刻肩甲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映在他眼底。
\"十年前我帮你写状纸,说'案子不怕慢,怕的是方向错了'。\"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草叶上的晨露,却穿透了整个战场的喧嚣,\"现在方向对了,该让路走直了。\"
圣君的冷笑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皮延林闭目时,眉心跳动着金色符文,那是懒仙诀运行到极致的征兆。
更让他心悸的是,因果封印的锁链竟开始发软,像被温水泡过的麻绳——这杂役根本没打算挣脱,他在...利用封印?
\"启动。\"皮延林睁开眼,眼底金芒如沸。
\"从今往后——\"他抬手按在胸口,草团被压得更皱,\"勤者不苦,善者不欺。\"
话音未落,整座皇宫的空气突然凝固。
原本被圣君律令压制得昏昏欲睡的百姓们同时踉跄,像被人猛地拍醒后颈。
最前排的老妇突然捂住嘴,她看见自己记忆里那口吞噬她儿媳的井,此刻水面上正浮起一行新刻的字:\"善者不欺\"。
\"这不可能!\"圣君踉跄后退,龙袍金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背后那些淡金色的律令虚影正在剥落,像被暴雨打湿的墙皮。
更可怕的是,皮延林身周的金芒正在编织成新的光带,每一道都缠着\"勤善\"二字,比他用百年时间堆砌的律令更鲜活,更...有温度。
\"拦住他!\"圣君尖叫着指向皮延林。
他身后的赤焰早红了眼,玄铁重刀卷起腥风直劈过来。
顾清欢的双刀在半空交叉,火星四溅中,她的左肩被划开三寸长的血口,却借着力道旋身,刀锋擦着赤焰咽喉划过——这是她在将军府学的\"回马刀\",专破蛮劲。
\"清欢!\"皮延林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新律成型需要的力量正在抽干他的体力,但视线始终锁着那抹在刀光里翻飞的身影。
十年前她替他挡过恶犬,五年前替他挡过刺客的毒箭,此刻又替他挡下玄案司最凶的护法。
\"别分心。\"顾清欢的声音混着刀锋与重刀的撞击声传来,她鬓角的银饰被震得叮当响,\"你说过要让善者不欺,我便替你守住这一寸。\"
赤焰的重刀再次劈下时,顾清欢的双刀突然绽放寒芒。
那是她藏了十年的\"破妄式\",刀身映出赤焰眼底的恐惧——他终于看清,这个总板着脸的女捕头,刀鞘上刻着的竟是\"镇北\"二字。
另一边,柳如烟的破律剑法已挑翻三个护法。
她的剑穗是血红色的,每挑断一道圣君的律令,剑穗便亮一分。
这个曾被圣君用\"神探之名\"诱骗的女子,此刻望着皮延林身周的金光,突然笑了:\"原来真正的神探,不是替人断案,是替天断道。\"
皮延林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新律的光带正在穿透圣君的身体,那些被篡改的因果像蛆虫般从圣君皮肤下钻出来,在地面上扭曲成百姓们曾经的冤魂模样。
圣君的面容终于清晰了——竟是张与大晋皇帝有七分相似的脸,可此刻那脸上的惊恐,比任何一个被他逼死的冤魂都要扭曲。
\"你...你不过是借系统之力!\"圣君嘶声吼道,\"法则境强者哪有像你这样躺平的!\"
\"法则?\"皮延林的金芒突然暴涨,\"法则从来不是谁定的,是人心攒的。
你攒了百年恶,我便攒今日善。\"他屈指一弹,最后一道光带没入圣君眉心,\"真正的因果,不该由一人说了算。\"
圣君的身体开始崩解。
他伸手去抓那些正在消散的律令虚影,却只抓到一手虚无。
最后一刻,他望着皮延林颈后的草团,突然笑了:\"你赢不了...天地法则哪是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连半句遗言都没留下。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震得皮延林耳膜发疼:【法则之辩完成度:100%,懒仙诀第十七重·懒意即道·立序形态预载中,请选择下一阶段目标:立序\/审判\/圣位】
皮延林靠在草团上,仰头望着宫殿穹顶。
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黑雾,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顾清欢的脚步近了,带着血腥气和熟悉的檀香味,最后停在他身侧。
\"选哪个?\"她蹲下来,替他擦掉额角的汗。
\"立序吧。\"皮延林打了个哈欠,伸手抓住她沾血的手,\"先把这皇宫里的冤魂送回家,再去茶馆喝碗茶——你欠我十年的茶钱,该还了。\"
顾清欢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里,他蹲在青石板上写状纸,抬头对她说:\"姑娘要是信我,这状纸我替你写,不要钱。\"
现在他说要立序,要让世界公平。
而她知道,这个总爱躺平的杂役,从来没说过做不到的话。
宫殿外突然传来欢呼声。
被圣君律令压制的百姓们涌了进来,有人捧着被篡改的状纸痛哭,有人跪在地上朝着皮延林的方向磕头。
阳光里,\"勤者不苦,善者不欺\"八个字浮现在天空,像一道永不褪色的虹。
皮延林望着那道光,慢慢站起身。
草团从颈后滑到腰际,他却没去捡——反正下一次签到,又会有新的草团。
\"走吧。\"他对顾清欢伸出手,\"该去看看,这新秩序里的第一桩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