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距离灰色污染区五百米外的安全区域。汪璒跳下飞机时，林博士的最后叮嘱还在耳边回响：\"记住，活捉样本。如果情况危急，你的能力优先级是自保。\"
汪璒调整了一下手腕上的能力检测器，它正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前方的小镇被一种半透明的灰色物质覆盖，像是被裹在一团脏棉花里。但与警报中的紧急情况不同，这里出奇地安静——没有尖叫，没有混乱，只有微风吹过灰色\"棉絮\"的沙沙声。
\"说好的世界末日呢？\"汪璒自言自语，小心地踏入灰色区域。
她的脚刚接触地面，周围的灰色物质就像有生命般向两侧退开，形成一条通道。检测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清洁小姐。\"一个男声从雾中传来。
汪璒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破旧t恤的年轻男子靠在路灯柱上——如果那还能叫路灯柱的话，它现在更像一根长满灰色苔藓的艺术品。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就是'污染者'？\"汪璒警惕地问，手指悄悄做好了\"清洁\"的准备。
\"莫尘。\"男子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礼，\"而您一定是大名鼎鼎的汪顾问，能把一切弄得一尘不染的女士。\"
\"你知道我？\"
\"当然。\"莫尘直起身，灰色物质在他脚下形成旋涡，\"我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和我。你是擦除，我是涂抹；你是秩序，我是——\"
\"一团糟？\"汪璒忍不住接话。
莫尘大笑：\"正是！但告诉我，清洁小姐，你真的了解你在为什么工作吗？\"
他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灰色雾气散开，露出小镇的真实样貌。汪璒倒吸一口气——这里根本不是灾难现场。街道上人来人往，咖啡馆外坐着闲聊的居民，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玩耍。唯一不寻常的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太生动了。表情丰富得近乎夸张，动作充满戏剧性，笑声大得有些刺耳。
\"这...\"
\"这才是人类本来的样子。\"莫尘轻声说，\"有情绪，有冲动，有不完美。直到三年前，你们研究所来'净化'了他们。\"
汪璒想起老张的话：\"你们消除了犯罪倾向...\"
\"不仅如此。\"莫尘的笑容消失了，\"他们清洁掉了所有'负面情绪'——愤怒、悲伤、嫉妒，甚至无聊。结果呢？\"他指向一个正在大笑的妇人，\"没有悲伤，快乐也变得空洞。没有愤怒，正义感也随之消失。这些人成了情感上的行尸走肉。\"
汪璒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军人身份牌：\"那这些灰色物质是...\"
\"我的能力产物。\"莫尘摊开手，一团灰色物质在他掌心成形，\"我在恢复他们被夺走的部分——混乱、冲动、不理性，所有那些让人类成为人类的东西。\"
汪璒的检测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她低头看去，读数突破了之前的记录。
\"他们来了。\"莫尘皱眉，\"你的老板们可不喜欢分享玩具。\"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片刻之后，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出现在街道尽头，领头的正是林博士，她穿着防化服，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汪璒！离开那个污染源！\"林博士通过扩音器喊道。
莫尘冷笑：\"看，连面对自己的实验品都要穿防护服。\"
汪璒站在原地没动：\"林博士，这里的情况和报告不一样！这些居民看起来很好，甚至比—\"
\"被蒙蔽了！\"林博士打断她，\"那是污染制造的幻觉。现在执行A方案！\"
特种部队立刻散开，那个奇怪装置被启动，发出刺耳的声波。周围的灰色物质开始剧烈震动，小镇居民们痛苦地捂住耳朵。
\"住手！\"莫尘怒吼，灰色物质如浪潮般涌向特种部队。但声波装置似乎专门针对他的能力，所到之处灰色物质纷纷消散。
汪璒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声波中哭泣，本能地冲过去挡在她前面。她伸出手，能力全力释放，一道无形屏障暂时隔绝了声波。
\"有趣。\"林博士的眼睛亮起来，\"两种相克能力竟然能产生共鸣。改变计划，活捉他们两个！\"
特种部队向汪璒和莫尘包围过来。莫尘抓住汪璒的手：\"我们得离开！\"
\"去哪？他们封锁了整个小镇！\"
\"相信我！\"莫尘拉着她跑向镇中心广场，灰色物质在他们身后形成临时屏障，\"我需要你的能力，但不是用来对抗他们。\"
他们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现在那是一个不断涌出灰色液体的怪异雕塑。莫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投影仪，匆忙按下按钮。
一段录像投射在灰色雾气形成的屏幕上：实验室里，年轻许多的林博士站在一群被束缚的人面前，其中包括莫尘。
\"'净化工程'的真相。\"莫尘喘息着说，\"我们不是第一个实验品，只是第一批活下来的。\"
录像中，林博士的声音冰冷：\"今天我们将尝试直接清除抑郁症基因序列。如果成功，人类将永远摆脱心理疾病的困扰。\"
接下来的画面让汪璒胃部翻腾——实验对象们在极度痛苦中扭曲，一些人停止了呼吸，而莫尘是唯一一个开始\"污染\"整个实验室的人，灰色物质从他体内爆发...
\"我的能力是对'净化'的本能反抗。\"莫尘关闭投影，\"而你，汪璒，你是他们制造的最完美清洁工具。但我不认为你知道自己的全部真相。\"
汪璒想起老张给她的身份牌：\"什么真相？\"
没等莫尘回答，林博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投降吧，孩子们。你们的能力对人类未来至关重要。想象一下，没有战争的世界，没有仇恨的社会...\"
\"也没有自由的选择。\"莫尘冷笑回应。他转向汪璒：\"现在是选择的时候了，清洁小姐。你相信谁？\"
汪璒握紧身份牌，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温暖。牌上的刻痕在她掌心微微发光。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她深吸一口气，\"你说我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让我们证明给他们看。\"
莫尘疑惑地皱眉，但还是伸出手。汪璒握住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高举身份牌。
\"你在干什么？\"林博士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大扫除。\"汪璒微笑。
两股截然相反的能力通过身份牌交汇，产生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并非简单地清洁或污染，而是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灰色物质变得透明但未消失，声波装置安静下来但未损坏，就连林博士脸上的狂热也变成了平静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