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的警车鸣着细弱的警笛驶进校园时，林夜正蹲在楼梯转角，指尖碾着从赵虎身上捡来的半张纸条。
纸边被汗渍浸得发皱，咒文却像活物般在他视网膜上跳动——那是三个月前在废弃仓库，他第一次遭遇邪教召唤仪式时见过的纹路，当时他用三级天劫轰碎了祭坛，却让为首的灰袍人逃了。
“小林。”
带着薄荷香的制服下摆扫过他鞋尖，王警官单膝蹲下，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纸条上。
这位三十岁的警官眼尾有道浅疤，是去年追捕毒贩时被匕首划的，此刻那道疤随着眉心的褶皱微微起伏：“物证科的人在楼上，青铜鼎和赵虎的手机已经封存。你说的录音和视频？”
林夜把手机递过去时，指节擦过对方警服第二颗纽扣——那枚纽扣比其他的亮些，应该是新换的。
他想起上周在奶茶店，王警官说妻子刚给他缝了新纽扣，说“穿旧制服有安全感”。
此刻手机在王警官掌心翻折，视频里赵虎对着青铜鼎念咒的画面跳出来，警官喉结动了动：“这鼎的材质检测过，含微量域外陨石成分。”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上个月城郊失踪的流浪汉，身上也有类似咒文灼烧的痕迹。”
楼梯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唐婉儿。
她的珍珠手链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珍珠粉味，此刻正“哗啦”一声甩在他肩头：“警察同志，需要我们做笔录吗？”苏瑶跟在她身后半步，发梢扫过他后颈，带着图书馆旧书页混着茉莉香的味道：“我……我可以把看到的都写下来。”
王警官站起身，朝两个女生点头：“麻烦两位去保安室等，我们稍后派人过去。”他转身时，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林夜手里的纸条哗哗作响，“小林，跟我去局里。张昊已经在那边等了，他黑进了赵虎的云盘。”
警局的档案室比林夜想象中暖和，中央空调的嗡鸣里混着打印机的“咔嗒”声。
张昊坐在转椅上转得头晕，见他进来立刻扑过来，卫衣帽子滑到后颈：“夜哥你看！赵虎的云盘设了十八层加密，我用了三组撞库代码才破——”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跳出一串坐标，“他们最近频繁联系一个Ip，定位在西郊废弃的永华纺织厂！”
林夜凑近时，瞥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1:17。
窗外的暮色早被路灯揉碎，他腕间的雷纹突然轻轻一跳，像有电流在皮肤下苏醒。
三个月前第一次觉醒天劫时，也是这样的预兆——当时他在操场夜跑，突然听见云层里有闷雷，接着雷纹就顺着血管爬满了手背。
“纺织厂？”王警官把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杯底压到张昊的外卖小票，“那地方十年前就封了，围墙高两米，监控早拆了。”他抽出抽屉里的地图，用红笔圈住西郊，“但上周巡逻队在附近捡到过这种。”他扔过来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躺着截焦黑的羽毛，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动物保护协会说是秃鹫的，但秃鹫羽毛没这么硬。”
林夜捏着证物袋，指腹隔着塑料摸到羽毛的倒刺。
雷纹在他掌心窜成小电弧，“滋啦”一声把塑料袋烫出个小孔——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新能力，天劫等级提升到四级后，雷电和火焰能在指尖自发融合。
他想起昨晚吞噬那只低级火魔时，精血入喉的灼烧感，还有镜子里眼尾浮现的赤金纹路。
“献祭寿命”的副作用最近越来越明显，今早晨跑时他差点栽倒，但此刻望着地图上的红圈，喉咙里的甜腥反而压不住地往上涌。
“我跟你们去。”他说。
张昊的转椅“吱呀”一声停住：“夜哥你疯了？纺织厂那种地方，万一有埋伏——”
“你负责黑掉他们的通讯系统。”林夜打断他，目光扫过王警官紧抿的嘴唇，“我能感应到天劫波动，邪教要是在召唤神魔，我提前半小时就能发现。”他没说的是，上回在仓库，那只刚成型的火魔被他轰碎时，他分明听见有声音在脑子里冷笑：“小崽子，等你到五级天劫，我亲自来取你命。”
王警官摘下警帽，手指插进发间揉了揉。
他的头发比三个月前更短了，露出后颈淡粉色的旧伤疤：“特警队明早六点集合，便衣先行侦查。”他把地图折成四折，塞进林夜手里，“你和张昊跟第一组，穿战术背心，防弹插板我让后勤准备。”
凌晨一点的警局走廊，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
张昊抱着笔记本走在前面，卫衣帽子重新扣在头上，嘴里还在嘟囔：“我就说上次黑学校监控不该用彩虹六号的密码，这回绝对——”林夜落在后面半步，望着他微驼的背影，突然想起大一迎新时，这小子扛着笔记本挤地铁，被人撞得摔进花坛，爬起来第一句话是“我硬盘没事吧”。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惊得张昊差点把电脑摔了。
电梯门开的瞬间，林夜闻到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和赵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猛地拽住张昊后领往后拉，雷纹在指尖噼啪作响——但电梯里只有个抱着卷宗的老警员，朝他们点头笑：“加班呢？”
张昊拍着胸口直喘气：“夜哥你至于吗？”
林夜没说话。
他望着电梯里倒映的自己，眼尾的赤金纹路比半小时前更明显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微光，他看见对面楼顶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像只展开翅膀的大鸟。
“明早五点，老地方见。”王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夜转头时，看见他手里捏着那半张纸条，在灯光下，咒文的墨迹突然渗出暗红，像血在纸里晕开。
西郊的夜风吹得人脖子发凉。
林夜摸出兜里的橘子糖，剥开放进嘴里。
甜涩的味道漫开时，他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吟唱，混着金属摩擦的吱呀声——是纺织厂的铁门被推开了。
雷纹在他全身窜成赤金风暴。
当铁门的吱呀声混杂着吟唱声穿透夜色时，林夜后槽牙咬得发酸。
雷纹在他皮肤下窜成赤金洪流，顺着脊椎冲上后颈，烫得他眼眶发涨——这是四级天劫与火焰融合时特有的灼烧感，就像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烧红的铁砂。
“一组跟我破窗！二组绕后封死逃生口！”王警官的战术耳机里传来指令，他反手按住林夜的肩膀，“等我们清完外围——”
“来不及了。”林夜打断他，脚尖在地上碾出半道浅痕。
他能清晰感应到三百米外的能量波动：腐臭的血气裹着硫磺味，像一团黏腻的黑雾正从纺织厂天窗涌出。
三个月前那只火魔成型时，他也闻过这种味道，但这次更浓，浓得他喉咙里的甜腥“刷”地漫到舌尖。
话音未落，纺织厂二楼突然炸开一片火光。
几个裹着灰袍的身影从窗口翻出，手里举着带倒刺的青铜短刃，刀刃上流转的咒文和赵虎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为首的灰袍人抬头时，林夜看清了他脸上的刺青——是一条盘成环状的蛇，蛇眼位置嵌着一颗血珠，正随着他的动作“吧嗒”一声坠地。
“夜哥小心！”张昊的喊声响在耳麦里。
林夜本能地侧头，青铜刃擦着他的耳垂划过，在墙上撞出火星。
他反手抓住灰袍人的手腕，雷纹瞬间缠上对方手臂，“滋啦”一声，焦糊味混着皮肉灼烧的腥气散开。
灰袍人痛叫着踉跄后退，林夜这才发现他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黏液。
“邪术改造人。”王警官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端着95式突击步枪，枪口还冒着硝烟——刚才那枪精准地打穿了另一个灰袍人的膝盖。
特警队的战术手电在夜色里织成光网，照出满地蠕动的黑色触须——不知何时，纺织厂的水泥地面裂开像蛛网般的缝隙，暗紫色的黏液正从中渗出，触须顶端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盯上了最近的特警。
林夜咬碎嘴里的橘子糖。
甜涩的汁水混着血味在口腔里散开，他猛地跺脚，赤金雷电从脚底窜向四周。
触须被雷火一烧立刻蜷成黑炭，灰袍人被电得浑身抽搐，短刃当啷一声坠地。
但他刚松口气，后颈突然一凉——那道在警局楼顶见过的黑影从空中扑下，展开的翅膀足有三米宽，羽毛泛着幽蓝的光，每根都像淬了毒的钢针。
“张昊！”林夜吼了一嗓子。
“搞定了！”张昊的回应带着点喘息，“监控系统、电网、警报全黑了！现在——”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夜哥你头顶那只鸟，翅膀上的金属环！是信号发射器！”
林夜抬头的瞬间，黑影的尖喙已经啄向他面门。
他侧身翻滚，雷纹在掌心凝聚成雷球，精准地砸中对方翅膀根的金属环。
“轰”的一声，金属环炸成碎片，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扑棱着撞向围墙。
林夜这才看清它的真面目：是一只秃鹫，但眼珠泛着血红色，脖颈处缝着半张人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
“域外生物融合体。”王警官举着战术手电凑近，光束扫过秃鹫腿上的标签，“永华纺织厂，2023 - 07 - 15——和失踪流浪汉的时间线对上了。”他掏出证物袋要装标签，突然被林夜拽住手腕。
“里面还有。”林夜盯着纺织厂半开的铁门。
刚才的吟唱声虽弱了，却多了种低频的震动，像有人在敲一面看不见的大鼓。
他能感觉到天劫等级在体内躁动，雷纹顺着手臂爬上脸颊，在眼尾汇成交缠的赤金纹路——这是四级天劫与火焰融合到极限的征兆，代价是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慢，像漏了电的老钟。
基地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
废弃的纺织机被改造成祭坛，青铜鼎摆成五星阵，每个鼎里都飘着半截焦黑的肢体。
墙角的铁皮柜上堆着一摞文件，封皮印着“神魔驯化计划”的烫金大字。
林夜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纸页上的内容让他后颈发凉：
“7月12日，实验体003（流浪汉李三）融合低级火魔失败，躯体崩溃率87%。建议增加祭品数量。”
“8月5日，域外陨石碎片与青铜鼎共振频率确认，可稳定召唤d级以下神魔。”
“9月3日，观测到天道排斥反应增强，需加速培养‘容器’。目标：天劫掌控者林夜，寿命消耗阈值测算中......”
“操。”林夜的手指捏得纸页发皱。
他抬头时，王警官正举着相机翻拍文件，镜头的闪光在他镜片上划出白痕：“这些够判他们十次死刑。”他合上最后一本，突然顿住，“但这里没写怎么解决天道排斥......”
林夜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上是一条没有备注的短信：“市中心明珠大厦18层，你要找的‘新朋友’在等。”发信时间显示30秒前。
他抬头看向王警官，对方的手机也亮了——同样的短信，同样的内容。
“新的召唤仪式。”林夜把手机揣回兜里，雷纹在掌心噼啪作响。
他能感觉到，这次的能量波动比纺织厂的更强烈，更纯粹，像一团烧红的铁球在市中心跳动。
眼尾的赤金纹路又深了几分，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寿命流逝的声音，像沙粒漏进沙漏。
“我得去。”他说，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王警官摘下战术手套，拍了拍他的肩膀：“特警队留一半人收尾，另一半跟你去。张昊——”
“早黑了明珠大厦的监控！”张昊举着笔记本从祭坛后钻出来，卫衣帽子歪在一边，“电梯、消防通道、空调管道的路线图都传到你手机了。夜哥，这次绝对——”
“绝对别摔了电脑。”林夜扯了扯他的帽檐，转身走向门口。
纺织厂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摸出最后一颗橘子糖，剥开放进嘴里。
甜涩的味道散开时，他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混着若有若无的龙吟——那是比之前所有神魔都强大的存在，正在城市的另一头苏醒。
凌晨五点的宿舍楼下，张昊抱着笔记本直打哈欠：“夜哥你说那短信谁发的？不会是......”
“先看资料。”林夜打断他，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
门开的瞬间，茉莉香混着旧书页的味道涌出来——苏瑶正蜷在沙发上打盹，唐婉儿抱着靠枕坐在旁边，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你们没事吧？”苏瑶猛地惊醒，发梢扫过茶几上凉掉的奶茶。
唐婉儿没说话，却突然站起身，用力抱了他一下。
她身上的珍珠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炸弹。
林夜愣了愣，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张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明珠大厦18层的结构图，最上面用红笔圈着“核心机房”四个大字。
窗外的晨光透过纱窗洒进来，照在林夜眼尾的赤金纹路上。
他摸出兜里的资料，纸张边缘还带着纺织厂的霉味。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