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重量几乎让沈棠站不稳,但她咬牙撑住了。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颈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没事。”
沈棠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抱紧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冷酷无情的男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肩上扛着怎样的重担——
没有厉川,东区就会变成西区那样弱肉强食的炼狱;没有厉川,沈淮山那样的商人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小东西,真没用。我只是感冒你就哭,哪天不小心被人一枪打死了,你怎么办?”
厉川低沉沙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沈棠的心脏。她浑身一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因为这玩笑有多残忍,而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害怕这个可能性。这个认知让她手脚发凉,仿佛有人突然抽走了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厉川哼笑一声,再也扛不住,轰然倒地,沈棠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颤抖着手指拨开他汗湿的额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这个男人眼角的细纹和苍白的唇色。
厉川也会生病?沈棠心里竟然冒出这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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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公馆的主卧里,黑金大床上的厉川安静得像个陌生人。沈棠跪坐在床边,用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她下意识用指尖接住,却在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被那异常的温度灼痛了心。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丝缎被面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家庭医生什么时候会到?”她第三次问门口的管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家庭医生赶到时,沈棠已经把那块毛巾拧干了十七次。她看着医生拿出听诊器,看着那些银色器械在厉川身上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医生终于直起身,她立刻抓住对方的白大褂袖口,“他怎么样?”
医生收起听诊器,眉头紧锁。
“高烧已经退了,但……”他推了推眼镜,突然转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凑近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棠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气音,却看见管家瞬间绷直了脊背,脸色变得煞白。
“立刻准备。”管家压低声音吩咐,手指微微发抖,“所有窗户的窗帘都要拉上,主卧里的花瓶、镜子全部撤走。”他转向几个女佣,“去储藏室取软垫,把床头的硬角都包起来。”
整个卧室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忙碌。佣人们像受惊的蚂蚁般四散开来。
沈棠站在混乱中心,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她随手拦住一个忙碌的女佣,“厉先生怎么了?到底哪里不好?你们在做什么?”
女佣惊慌地摇头,快步躲开。沈棠又转向正在指挥的管家,“他需要什么特殊治疗?我可以帮忙……”
“沈小姐,”管家突然转身,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这些天您可以在医院照顾老沈总。方战会安排好您和家人在医院的一切。”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通告。
沈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转头看向大床,正对上厉川缓缓睁开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黑眸此刻布满血丝,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痛苦地闷哼着,睫毛上甚至挂着可疑的水光。
“我不走。”沈棠突然说,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床上的厉川猛地绷紧身体。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床单。“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砂纸摩擦过喉咙。
“可是你……”
“走!”厉川突然抓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狠狠砸向地面。玻璃碎片在大理石地板上炸开,水银珠四散飞溅。管家立刻上前拉住沈棠的手臂,几乎是拖着她往门外赶。
在被推出门前的最后一秒,沈棠挣扎着回头。透过即将合拢的门缝,她看见厉川的嘴唇在无声地蠕动,那口型分明是——棠棠。
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将那声无声的呼唤永远隔绝在厚重的橡木门后。
沈棠站在走廊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门内隐约传来的、像是野兽受伤般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