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里浮着未干的咖啡渍，林峰盯着阿明攥得发白的指节，后颈泛起细汗。
三天前人工智能实验室的爆炸余波还未消散，此刻阿明眼里的阴云比那天更沉——那天他冲进去救实验数据时，衬衫也这般皱巴巴的，领带上沾着焦黑的碎屑。
\"阿明，你说x-连接酶...\"林峰刚开口，阿明突然将U盘拍在实验台上，金属碰撞声惊得艾丽娅的触须微微蜷缩。
离星人科学家的硅晶纹路从手腕爬到小臂，在两人交握的手背织成淡蓝色的网，这是她启动生物扫描时的特征。
\"我昨晚黑进了离星人的基因库备份。\"阿明的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你们找到的x-连接酶，本质是硅基生命的免疫排斥抑制剂。\"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淡红的勒痕，\"它能让碳基基因接纳硅基片段，但...\"他抓起林峰的实验记录本，指尖戳在\"稳定融合率97%\"的数字上，\"但离星人自己的实验记录里，有13例受试者在三个月后出现了神经突触异常增生——他们的硅晶纹路开始往大脑皮层生长。\"
林峰的手指在实验台边缘抠出月牙印。
上周他还在为97%的融合率欢呼，此刻那些跳跃的数字突然成了悬在头顶的铡刀。
艾丽娅的触须轻轻扫过他的后颈，硅基特有的清凉顺着脊椎爬上来：\"离星人没有神经突触增生的案例，我们的大脑结构...\"
\"你们的大脑是硅晶矩阵！\"阿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人类是碳基！
神经元是生物电！
硅晶纹路一旦入侵神经中枢——\"他突然顿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上次爆炸时飞溅的玻璃划痕，\"我表姐就是基因编辑的受试者。\"他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在说一个被埋了十年的秘密，\"她当时也是97%的融合率，说感觉自己聪明了十倍。三个月后...\"他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帽在掌心压出红印，\"她用这支笔捅进了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她说脑子里有虫子在啃硅晶。\"
实验室的挂钟滴答作响。
林峰的视线落在阿明颤抖的笔尖上，突然想起上周在停尸房见过的尸体——那是\"纯净地球\"组织袭击时的受害者，胸口插着的不是武器，而是半支基因注射器。
艾丽娅的触须完全收拢成细链垂在肩头，这是离星人表达沉重的姿态：\"我们的实验数据里，异常案例发生在强制融合的情况下。\"她抬起手，腕间的硅晶纹路流转成螺旋状，\"林峰和我采用的是渐进式导入，每次只注入0.1%的硅基片段。\"
阿明的手指慢慢松开，钢笔\"当啷\"掉在实验台上。
他弯腰捡起笔时，林峰瞥见他后颈有片淡紫色的斑——那是基因编辑的排异反应，和停尸房那具尸体的位置一模一样。\"我需要看你们的渐进式导入方案。\"阿明坐回椅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领带依然歪在锁骨处，\"还有，所有受试者的神经监测数据，实时同步到我的终端。\"
林峰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停在\"赵刚\"的名字上。
安全专家的号码他存了三年，上一次拨打还是在\"纯净地球\"炸毁第一座合作实验室的时候。
电话刚响第二声就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枪械上膛的脆响：\"林博士，又要我去给你们的宝贝实验擦屁股？\"
二十分钟后，实验室的电子锁发出双重蜂鸣。
赵刚的战术靴踩在瓷砖上，带着股硝烟混着薄荷糖的气味。
他肩上搭着件皱巴巴的风衣，怀里抱着个黑色公文包，里面露出半卷《基因编辑安全规范》——封皮上还留着上次爆炸的焦痕。\"听说你们在玩硅基融合？\"他把公文包甩在桌上，抽出一沓文件拍开，\"先过我这关：长期毒性试验要做到三代小鼠，遗传稳定性分析每72小时一次，神经监测必须用离星人的量子扫描仪——\"他突然停住，盯着艾丽娅头顶的触须，\"那玩意能测脑电波？\"
\"能测生物电与硅晶能的交互频率。\"艾丽娅的触须轻轻扬起，顶端泛起淡粉色，这是离星人表示合作意愿的信号。
她走到赵刚身边，指尖的硅晶纹路扫过文件边缘，\"你们的《规范》第17条需要修正——硅基片段的代谢周期是地球生物的三倍。\"
阿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实验室的投影屏突然亮起，显示出三组重叠的曲线：\"这是我根据离星人基因库模拟的代谢模型。\"他的声音里有了点平时讨论学术时的兴奋，\"如果把导入频率调整为每15天一次，代谢峰值刚好避开神经突触的活跃期...\"
林峰看着投影屏上逐渐重合的曲线，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爆炸后的焦味还残留在鼻腔里，但此刻实验室的空气里浮动着另一种味道——是艾丽娅身上的硅晶清香，混着阿明刚泡的速溶咖啡，还有赵刚薄荷糖的清凉。
他摸出口袋里的硅晶碎片，那是爆炸时从艾丽娅防护服上崩落的，此刻在掌心泛起暖光，像颗被捂热的小星星。
\"叮——\"
林峰的手机在实验台上震动，屏幕亮起\"萨拉\"的名字。
安全部的情报员很少直接联系他，上一次还是\"纯净地球\"在实验室外放置炸弹前两小时。
他接通电话，萨拉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有汽车引擎的轰鸣：\"林博士，我们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
'纯净地球'的人说...说他们要在今晚十点，用基因病毒攻击你们的实验室。\"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阿明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赵刚的手按在风衣下的枪套上，艾丽娅的触须全部竖起，硅晶纹路在手臂上急速流转成红色预警符号。
林峰盯着投影屏上还在跳动的曲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挂钟的滴答。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的话没说完，萨拉已经挂断了电话。
实验台上的咖啡杯还留着褐色的圆斑，像滴凝固的眼泪。
赵刚抽出公文包里的枪套，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我去调监控。\"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阿明的U盘，那上面刻着\"神经监测备份\"的字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艾丽娅的手覆上林峰的手背，硅晶纹路顺着他的血管爬上手腕，像在绘制一张抵御风暴的地图。
阿明抓起实验记录本，指节又开始泛白，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攥得太用力：\"我去把模拟模型再跑一遍。\"他走向人工智能实验室时，衬衫后领还翘着几缕头发，像株在风暴里倔强生长的草。
林峰望着两人的背影，手机在掌心发烫。
窗外的天色开始发暗，实验室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场关于基因、信任与存亡的博弈。
他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硅晶碎片，那抹暖光依然稳定，像颗不会熄灭的星子——只是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这颗星子要照亮的，不只是基因融合的成功，还有藏在黑暗里，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