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卫没等到徐乐婉,先等到了徐府的下人。细问之下才知,前去接二小姐的马车坏了,故此,二小姐留在了原地。
下人们答得吞吞吐吐,谁都能看出来眼前的人不好惹。等侍卫问完,下人们一溜烟的跑走,只等回府赶紧告知老夫人。
御书房。
“前去接人的马车坏了是怎么回事?徐爱卿?”圣上听完侍卫的话,眉头高高拢起。
徐止跪的腿都麻了,天知道连邱阅山这个百姓,圣上都赐了座,偏偏他跪在原地。
“微臣,失察,许是车夫一时疏忽,未及检修便派了那辆马车出去。”
圣上冷笑一声:“呵,堂堂的尚书府,竟然连个像样的马车都备不齐,倒是朕的不是,给徐爱卿的俸禄养不起家了?”
“臣惶恐。”徐止紧忙叩头。
“哼!去,把皇宫的马车派去,接徐二姑娘回来。”圣上吩咐下去。
侍卫领命。
车夫正洋洋得意呢,这次差事做的好,回去了表姑娘还有赏,左右他又不费什么事,有银子不拿不是傻吗?
结果府中的马车没看到,等来了亮黄色的皇家马车。
“圣上口谕,请徐二姑娘上车进宫面圣。”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车夫吓了个腿软,他惊魂不定的看向一旁坏掉的马车。
徐乐婉正了正衣襟,带着两名丫鬟下了车,先行一礼:“臣女,谨遵圣命。”
公公亲自扶着徐乐婉上了车,夏至云锦两个人不敢进去,最后坐到了车辕上。
徐乐婉细细感受了一番,皇家马车就是不一般,路上的颠簸都不明显,比徐家的坐着舒服多了。
路过城门,别府的马车与行人排队之际,皇家马车直接驶了过去,引起外面的一片交头接耳。
御书房内,圣上对着腿都要跪麻了的徐止道:“起来吧,一会儿让女儿看到你跪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平生第一次,徐止因为圣上看重自家女儿而被允许站了起来:“微臣,谢过陛下。”
扶着公公的手,勉强站了起身,两条腿僵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站起来微颤,不停的打着拍子。
“陛下,徐二姑娘到了。”接人的侍卫回来复命。
“快快有请。”圣上不禁坐直了身体。
徐止心中没底,硬着头皮躬身行礼:“陛下,臣的次女因长在民间,举止粗鄙,恐礼仪不周,万望陛下恕罪。”
他这么一说,邱阅山不干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粗鄙了:“陛下爱民如子,徐尚书莫要担心,草民这般粗俗之人陛下都容的下,琳儿做得只会比草民更好。”
“这,陛下,婉婉她相貌平平,不过中人之姿,臣唯恐……”徐止印象中,皮肤粗糙,面容黑瘦的女儿在皇上面前实在是拿不出手。
“徐尚书,陛下是因功召见,你这般贬低自己女儿作甚?”工部尚书都看不过眼了。
“好了,你退下。”圣上等了这么久都着急了,这人怎么还出来唧唧歪歪的。
两个丫鬟留在外面,内侍在前面打开门,徐乐婉缓步入内,轻吸了口气,行跪拜大礼,声调既清雅又不失恭谨:
“臣女徐氏乐婉,恭请陛下圣安,蒙天恩赐见,不胜惶恐。”
圣上只觉一道青色人影翩然而入,素雅如初春新柳,在这金碧辉煌御书房之内竟显得格外清逸。
身上衣裙简洁,丝毫不见精心绣制的花纹。一头青丝,不过两支素银簪子挽起,再无珠翠累赘,更显乌发如云。气质如兰,身姿淑雅,端跪在房内,倒像是刚从水墨画中走出,未曾沾染半分尘俗。
“你就是徐府刚接回来的徐二姑娘?”圣上狐疑的问道,不是长在民间吗?不是举止不雅?
“回陛下,正是臣女,在骊山邱家成长十三载,年初方被接回徐府。”清凌凌的声音,如山涧溪流,不急不徐,却又字字分明。
“好,抬起头来。”圣上:不确定,再看看。
跪倒在地的人直起上身,双手轻握在身前,从容的抬起头,双目低垂,看向前方纤尘不染的地面。直视圣颜为大过,非礼勿视,徐乐婉在心中提醒自己。
圣上目光微顿,面前人约莫十三四的年纪,肌肤莹白如新雪初凝,透着几分年少的稚嫩。
眉眼尚未完全张开,不施粉黛的面容初见倾城轮廓。最难得是通身的气度,来到这人人畏惧的御书房,依然不惊不扰,低眉敛目的瞬间,仿佛一切喧哗都离她远去。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圣上不满的看向徐止,老东西,是担心他的女儿入了朕的眼吗?左拦右挡的不想让人进来。
朕都多大年纪了,岂能做那等觊觎臣子女儿的糊涂事?
岂不知徐止比圣上还惊,刚有几息,他甚至觉得进来的人错了,这谁?他那拿不出手的满身村姑土气的女儿?
细看之下,眉眼确实还是那个眉眼,怎地大半年变化如此之大?
“徐二姑娘,你可认识前面放的这两样东西?”圣上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农具。
“臣女识得,是臣女所画后制成的农具。”
“起来回话。”圣心甚慰:“看看你旁边谁来了。”
邱阅山早都要等不及了,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看看孩子,比离开邱家的时候还瘦,脸都没血色了:“琳儿,怎么瘦了,是京城的饭不可口吗?”
邱阅山一双大手捏了捏养女的手,高大的汉子眼含热泪。自己养了十几年,尽管穷,也是如珠似宝养大的,平时磕了碰了都要心疼半天。这下好,回京后给赶到寺庙去了。
徐乐婉也很激动,身体内一股比她更热烈的情绪涌起,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催动着她眼泪流了下来:“爹爹,我没事,一切都好。”
“好,好,缺什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买。”邱阅山跟着擦了擦眼角,压下胸中激荡的情绪,上面还有个圣上看着呢。
徐乐婉点头,拭去泪水,对着一旁站的跟柱子一样的徐止福身一礼:“父亲。”
相比较邱阅山,语调平和的甚至有些淡薄。
徐止突然很心塞,自己的女儿,自己的骨血,怎么态度这般天差地别,再者:“婉婉,这就是你画的农具,怎么不与父亲提起?”
这么大的功劳,如今没了他的事,跟在他心头剜肉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