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城并不大,很快便来到了县衙门前,按照事前的安排,赵时毫不犹豫地敲响了县衙门前那面鸣冤的大鼓,几个护卫紧紧押着孙胤思,跟随在其后。
刚刚,在锦衣卫的暗中宣传下,整个曲阜城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镇方镖局的赵时,归来是为了伸冤了,他甚至还捉住了孔府的五老爷孔胤思。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城中百姓纷纷涌向县衙门前,围观这一罕见的热闹景象,致使县衙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鼓声余音未绝,身着青色官服的孔贞堪在十数名衙役的簇拥下,急匆匆赶至县衙门口。
目睹五花大绑的孔胤思与击鼓鸣冤的赵时,孔贞堪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还不速速将人放了!”
随即转身对身后衙役下令:“尔等速将这群狂徒拿下!”
衙役们正欲行动,随行锦衣卫却“刷”的一声抽出佩刀,李若琏上前一步,嗓音如雷:“我看谁敢妄动!”
锦衣卫人数众多,此刻刀光闪烁,气势逼人,瞬间震慑住对面手持大棒的衙役。
孔贞堪见状,颤抖着声音质问:“尔等是何人?难道要造反不成!”
陈世昌手摇纸扇,缓缓上前,微笑道:“大人,既然有人击鼓鸣冤,依律县衙是否应当审理?”
其实按照大明律例,百姓告状需于放告日将诉状递交书吏,经审核后方能定日升堂。县衙门前的巨鼓主要用于点卯。
击鼓鸣冤多用于遭遇特大冤情或对判决不满而上告之时,按律,击鼓者无论冤情是否属实,皆先受二十大板,若查无实据,则按罪论处。
孔贞堪见锦衣卫气势汹汹,生怕触怒他们引来杀身之祸,只得颤声应道:“当审,当审。”
李若琏冷冷注视着他,催促道:“既如此,请老爷即刻升堂!”
被押解着的孔胤思因途中出言不逊遭了一顿毒打,此刻嘴里塞着布团,虽见孔贞堪懦弱无能欲破口大骂,却只能发出“呀呀”的呜咽之声。
于是,这抽象的一幕出现了:一群持刀护卫“护送”着县老爷及众衙役步入公堂,准备审理案件。
孔贞堪心中畏惧,只得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之下。
李若琏狠狠瞪他一眼,命令道:“速速升堂!”
孔贞堪战战兢兢拿起惊堂木,轻拍一下,宣布:“升堂……!”
下方衙役们在刀剑逼迫下,有气无力地喊出:“威……武!”
朱慈烺站在人群之前,四周被明里暗里的护卫包围着,赵时和陈世昌,还有李若琏站在大堂之中,孔胤思则被捆绑着丢在堂前,不断挣扎。
围观的百姓心中暗暗叫好,孔胤思臭名昭着,曲阜城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欺辱,但此刻形势不明,众人不敢出声,只能当作是一伙胆大妄为的贼人劫持了公堂。
孔贞堪被逼迫着,看了一眼师爷,师爷朝他暗暗点了点头,意思是已经派人前去通知曲阜守军和衍圣公府了,孔贞堪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按律鸣冤击鼓者,上堂都要先打二十大板,然后无功名的草民要跪着说话,但看堂上的局势,孔贞堪可不敢让赵时等人跪着。
眼前的局面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只能硬着头皮陪着这些贼人演下去了,于是习惯性地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要状告何人?
“赵时上前,礼貌性地行礼道:“回大人,草民曲阜石门人士,今要状告三人!”
孔贞堪看着地上的孔胤思,心中有了些数,只是不知道另外两人是谁,于是问道:“哪三人?”
“一告孔家孔胤思,强抢民女,陷害百姓,当街行凶,二告曲阜县令孔贞堪,知法犯法,偷天换日,包庇亲族,三告衍圣公孔胤植,私设公堂,残害百姓!”
赵时一口气说完,将状书放在孔贞堪的案上,转身回答了堂中。
现场一片寂静,此等稀奇之事,闻所未闻,竟然有人劫持公堂,将孔家嫡系,曲阜县令和当朝衍圣公一起给告了,且告的盛气凌人!
这也完全超出了孔贞堪的预料,听到赵时的虎狼之词,顾不上考虑,气愤道:“贼子休得过分,本官已经通知守军和衍圣公府了,尔等退下还来得及。”
此刻,围观的人群方才如梦初醒,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孔家在曲阜的地位犹如土皇帝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平日里,百姓们连一句微词都不敢轻吐,更别说公然谈论了,因为将近九成的百姓都是孔家的佃户,一旦得罪孔家,便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
没有土地,就意味着全家面临饥饿的威胁,佃户们不仅要缴纳高达五成的地租,还要承担沉重的丁税,生活苦不堪言。
李若琏见状,冷笑着发问:“既然如此,不知大人是否有权审理此案?如果不能,不如请衍圣公亲自前来裁决如何?”
孔贞堪闻言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尔等竟敢血口喷人,污蔑圣裔,诋毁朝廷命官,甚至胆大妄为地污蔑当代衍圣公,实在是罪无可赦!”
陈世昌却不慌不忙,拱手说道:“大人切勿急躁,草民既然敢前来告状,自然是有确凿证据的。”
他转向躺在地上的孔胤思,继续说道:“你身为圣人后裔,却曾当街强抢民女韩梅儿,可认罪否?”
孔胤思被人强行扒开嘴巴,满脸戏谑地看向赵时,狡辩道:“韩梅儿如今已是本老爷的妾室,何来强抢之说?她跟着本老爷,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赵时道:“崇祯十二年,六月初四,你欲当街对韩梅儿行不轨之事,还令家丁围攻我,后串县令将我论罪,你可认?”
提起这一天,孔胤思的也变的愤怒起来,那天他应该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的,都是因为这个赵时,但他也不是傻子,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承认。
于是道:明明是你看我与梅儿亲近,嫉妒本老爷,失去理智当街袭击我,还因此被大人打了板子,并判了流放,你忘了吗?”
李若琏道:“朗朗乾坤,那你是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