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小脸冻得通红却掩不住兴奋。
“妈妈！张磊说饺子可好吃了！”他扑进程暖阳怀里，冰凉的小手贴在她脸上：
“哈哈哈，外面好冷！”
程暖阳握住儿子的小手哈着热气：“手这么凉？怎么还把手套摘了，外面现在多冷啊！”
“张磊穿得更少，我就给他带了。”小军仰起脸，天真地说，“他的棉袄袖子都短了，露着手腕子，冻得通红。”
周墨川正往炉子里添煤，闻言动作顿了顿。
程暖阳也愣住了，这年头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很多。
但是这便是厂子的家属院，怎么说一家人也有一个在厂子里工作，不至于这么拮据。
程暖阳然后轻声问：“张磊家...还好吗？”
小军踢掉鞋子，盘腿坐在炕沿上，开始说了起来：
“张磊说他爸爸从乡下回来以后，天天出去找工作。”
他学着小伙伴的语气，稚嫩的声音压低，“他还总和我说不想回家，说他妈妈总叹气，说家里快没米下锅了。”
程暖阳和周墨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神色。
然后小军试探地说：“我可不可以……没事儿给他带点吃的？”
程暖阳笑着揉乱儿子的头发：\"可以啊。\"
小军顿时眉开眼笑，从炕上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太好啦！张磊不用饿肚子了！”
正在说话间李婶挎着篮子来串门，篮子里装着几颗白菜和一瓶腌萝卜。
“自家的，别嫌弃。”李婶把篮子放在桌上，搓了搓冻红的手：
“这天气，菜价又涨了，我看你们家也没屯什么菜！”
程暖阳微怔，然后赶紧说：“怎么还带东西来，这怎么好意思！”
李婶摆摆手：“都是邻居，客套啥！”然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谢谢，一会那块肉回去吧！”程暖阳连忙倒了杯热茶：
“赶紧进来坐一会，暖和暖和！”
“肉我可不拿！哪有萝卜换肉的道理！”李婶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就闲聊了起来：
“我看刚才小军和张家那小子玩呢，那孩子今天穿得单薄，我都看见了，哎，真可怜啊！”
周墨川往炉子边挪了挪，给李婶让出位置，开口问道：“他家情况这么困难？”
“可不是嘛，”李婶压低声音，侃侃而谈了起来：
“张磊他爸是老三届的知青，去年才带着老婆孩子返城，一家三口挤在机械厂后头那间小平房里，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程暖阳想起白天在供销社听到的议论：“现在返城的知青很多吗？”
“多着呢！这几年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但工作岗位就那么多！”李婶掰着手指头数：
“就咱们这片，少说也有七八户，有的拖家带口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挤在亲戚家。”
“老张家不就是吗，要不是孩子他爷爷在钢铁厂有个工作，估计都得睡大街！”
炉子里的煤块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色忽明忽暗。
小军趴在炕桌上画画，蜡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只不过在听到内容的时候，也停顿了一下。
李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张磊他爸好像去你们厂里应聘过，周技术员没见着？”
周墨川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李婶回忆道，“说是厂里招临时工，去了二十多号人，只要了五个。”
周墨川没说话。
因为他这种闷头干活的人，根本也不在乎谁来了谁没来。
能帮他干活就行。
“李婶，“程暖阳突然开口，“明天我打算包些饺子，您说...给张磊家送些合适吗？”
李婶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不过...”她犹豫了一下，“那家人要强，直接送怕是不肯收。”
“没事儿，我给小军，他们孩子之间互相给没什么。”
李婶欣慰地拍了拍程暖阳的肩膀：“你这孩子，还挺细心。”
送走了李婶子，吃过晚饭，程暖阳就开始织毛衣。
她手指灵巧地穿梭在蓝色毛线间，毛衣针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小军趴在炕桌边，小脸皱成一团，正努力折着周墨川教他的新式纸飞机。
“爸爸，这个折痕对不对？”小军举起歪歪扭扭的半成品。
周墨川凑过去看了看：“这里要再压紧一点。”他宽厚的手掌覆在儿子的小手上，一起将纸边对齐。
程暖阳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嘴角不自觉扬起。
她换了个姿势，毛线团突然从膝上滚落，骨碌碌地滚到了周墨川脚边。
“我来。”周墨川弯腰捡起线团，却没有立即还给她，而是双手撑开毛线，主动当起了绕线架。
暖黄的灯光下，程暖阳注意到丈夫右手活动时仍有些僵硬，针脚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还疼吗？”
“好多了。”周墨川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不想让妻子担心。
程暖阳也不戳破。
因为她知道，这是周墨川不想让她太过于自责。
“我去哄小军睡觉。”沉默了片刻之后，程暖阳起身走到小军旁边：
“该睡觉了。”
小军均匀的呼吸声在里屋响起，程暖阳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周墨川已经泡好了两杯茶。
“睡熟了？“周墨川压低声音问。
程暖阳点点头，接过茶杯在他对面坐下：\"你也累了吧？\"
\"有点，\"周墨川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还能休息几天，不碍事儿。”
程暖阳垂眸盯着杯盏，良久：
“今天听李婶这么一说，张磊家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困难。”
\"嗯，他们家的确困难，\"周墨川点点头，“但是能帮在帮，别没事儿给自己找这么多事。”
程暖阳轻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周墨川见状，伸手拍了拍她搁在膝盖上的手背，柔声道：
\"别多想，他们也要强，你应该先想想我们怎么办。\"
\"嗯。\"程暖阳点点头：
“现在就等结果出来了。”
周墨川把她揽入怀中，\"有我在，别怕。\"
这句话让程暖阳心安不少，她靠在周墨川胸膛，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