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梅面色不见变化,依旧笑盈盈的:
“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利用旺财袭击江菱,阴差阳错,扑倒了朱营长即将临产的媳妇,如果不是野战营的战士赶去输血,现在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如果追查到底,这个烂摊子足够让陆家臭名昭着,只为了你的一己私欲,陆梅,你骨子里的劣性怎么就不见收敛——”
“我没有!旺财明明是你的狗,它年纪渐长,遛弯的时候经常偷跑,到处搞破坏,你不要把这些莫须有的帽子往我头上扣!
我是你妹妹啊,我也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伤心难过,你不能因为江菱同志的指责,就回来为难我啊。”
陆梅吸了吸鼻子,嗓音忽然变低:“妈因旺财的逝去难过了一宿,刚刚睡着,如果你真心疼她,就不要在家里闹。
有这个闲工夫,把害死旺财的凶手找到更为重要,不是吗?”
她眸底带泪,纤细的脖子在陆湛的注目下瑟瑟发抖,把弱者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有那么一瞬间,都让陆湛怀疑是自己推算错误。
可一个人的本性是轻易不会改变的,陆梅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当年就靠着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进了陆家,笼络了陆母的心。
陆湛凝神,飞快松开手。
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拿住陆梅。
一旦查找到证据,整个陆家都会被牵连其中,对方利弊都算得很清楚,似乎笃定了陆湛无处下手。
枪林弹雨里走过的人,这些都是小场面,他深吸一口气,忽嗤笑道:
“行,那哥哥就给你两个选择,你把所有的事情揽下来,遛狗不牵绳,本是你的责任,你负责去朱家和周家道歉,抹平他们的所有损失。
要不,你就收拾东西,滚出家属院,我说到做到,妈以死相逼都没用。”
说罢,他摔门进屋,陆梅面色铁青,紧攥着的指尖终于松开,血迹斑斑。
……
因是顺产,恢复的快,夏兰住院四五天就回了家属院,江菱只要一下班,就能听见隔壁婴儿的啼哭声。
新生命总能激发人的拳拳母爱,吃过晚饭,江菱顺势往隔壁钻,轻车熟路去了夏兰所在的屋子,这段时间朱营长忙,家里的孩子全由朱老太帮忙带着,连带着夏兰坐月子,都是老太太伺候。
和从前的漠视不同,哪怕朱老太放过狠话,说月子期绝不给儿媳妇多吃一个鸡蛋,但此刻,满满一盆的鸡汤放在夏兰床头,供她享用。
朱老太的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她一边替夏兰盖被子,一边絮叨:“这时候必须注意保暖,不能感冒,鸡汤是煨了一宿的,你赶紧喝吧,喝完好给乖孙儿喂奶。”
江菱侧目。
半躺在床上的夏兰却没有动,她拿着调羹在搪瓷盆里搅动,半响,不满的问:“肉呢?”
“哎哟喂,这精华啊都在汤里面,一碗汤还不够你喝的啊,正宗老母鸡,鲜得能让你把舌头都吞下去,快吃快吃。”
“这点鸡汤,一泡尿就没了,我生了孩子消耗大,就想吃肉,也不是我想吃肉,主要是为了你大孙子吃,回头奶水不好,得去供销社买奶粉吧,那玩意儿不要票,但我听说至少要八块钱一袋……”
夏兰甩了调羹,态度坚决。
朱老太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去灶房把剩余的半盆鸡肉端了过来,里面甚至还有半只被炖得软烂脱骨的鸡腿肉,夏兰接过来,狼吞虎咽,连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吃得一脸满足。
旁边的江菱连忙递过帕子,她隐隐有感觉,夏兰像变了个人,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夏兰露出个苦笑,问:“菱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生了孩子就该吃肉,我不觉得过分。”
从前夏兰在朱家地位低下,连现在朱老太对她的好,都是为了保证奶水的供应,说实话,挺悲哀的。
但夏兰懂得为自己争取,在江菱看来,这是一种好现象,她喜欢女性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依附男人和家庭,夏兰的改变,让江菱觉得异常欣慰。
“是啊,忍让并没有用,进了医院,连性命都掌握在他人手中,如果不是你们跟着,我都不敢想当时会有多困难。
既然忍让并没有用,那就这样吧,我是个没出息的,没你这样能干,只能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坦点。”
说罢,床边的婴儿忽哭了起来,挥动着小手小脚,似想要人抱,小小的模样萌得人心都要化了,江菱刚想抱,就被夏兰阻止了。
对方继续吐槽: “这孩子虽小,同样是个会欺负人的,知道哭了就有人抱,如果抱习惯了,整夜整夜都不能睡觉,他惯会用哭声来拿捏人,不用搭理。”
“……”
夏兰是真的变了。
在没有爱和钱的情况下,心肠更冷硬了些,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女性保护自己的手段,江菱握住她的手,一眼看穿了她强撑的倔强,安慰道:
“你瞧瞧这孩子,白白嫩嫩的,你生得好,我婆婆还特意让我来取取经,你可不要藏私。”
提到婴儿,夏兰眉宇间偶见一抹柔情,“生他前,喝了很多鲫鱼汤,或许是这个原因。”
“供销社的鱼不好买啊。”
“你啊,有时候是真的有点傻。”夏兰拉住好友的手,低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个地方,叫黑市吗?就我家那个老婆子,哪怕是赶集,都不会给我买鱼的。
没办法,大着肚子,我总得找条活路,去黑市是很危险,但我和那卖鱼的媳妇是老乡,买回来,我喝汤,老朱他们吃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的,你家周炀,更不会说你……”
江菱震惊抬眸。
说话的间隙,朱老太领着上门道歉的陆家兄妹进屋。
老太太被吓得不轻,一再表示那天的事就是个意外,和陆家无关的,陆湛在外面和老太太闲话家常,主要是问了些在家属院的困难情况。
再者,为那晚的事向夏兰道歉,并表示,夏兰住院的所有费用由他们陆家负责,朱老太直接目瞪口呆。
这边,陆梅提着东西进屋,瞧见江菱在场,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匆匆撂下一句:“夏同志,听闻你生产,这些东西是给你的。”
说罢,她转身欲走。
从兄妹俩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态度,江菱隐隐猜到那晚的事和陆家脱不了干系,有掺杂阴谋的可能,否则,陆湛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也就是说,事情很可能是陆梅在背后鼓捣。
江菱眸色沉了一分,皮笑肉不笑的提醒对方:
“陆医生,你这次上门,难道不是给我夏姐姐道歉的吗?还是说,居高临下,就是你们陆家道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