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舒嫣才发现一个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她变形的车头旁,还伸出手,“叩叩叩”地敲着她的车窗玻璃,那姿态,仿佛刚才的惊险与他毫无关系。
舒嫣瞥了他一眼,又费力地扭头,透过后车窗的裂纹,看到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牧马人,车头保险杠似乎也有些损伤。
她这辆小奔驰,哪里经得起那么结实的牧马人这么一撞。
那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敲着她的车窗,示意她下车。
舒嫣心里腾起一股火。她本就因为加班和谢萍的事情憋着气,加上睡眠不足,现在只想回家倒头就睡,根本不想说话。
此刻,她又生气又困,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索性不理会车外的男人,直接在车里拨通了报警电话。
那男人见她打电话,也不再敲窗,就那么静静地靠在他的车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没过两分钟,交警就赶到了现场。
舒嫣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个肇事男人一直盯着她看,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舒嫣心里的火更旺了。
等交警登记完双方信息,开始拍照取证时,舒嫣走到路边的花圃石板上,疲惫地坐了下来。
那男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你好,我叫燕坤。加个微信吧,后期走保险方便联系。”
舒嫣抬头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穿着件质地不错的皮夹克,头发有点长,但打理得很有型,五官也很帅气。
但舒嫣就是很生气。她明明这会儿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睡觉了,现在却只能狼狈地坐在马路边上吹冷风。
她依旧没搭理他,把头撇向一边。
燕坤也不着恼,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过来:“擦一擦吧,鼻梁和嘴巴上都出血了。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舒嫣这才感觉到鼻梁和嘴唇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刚安全气囊弹出来时撞伤的。
她负气地拉开自己副驾驶的车门,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对着反光镜擦了擦。
果然,鼻梁和嘴唇上都有殷红的血迹。
之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都没顾上疼,此刻才感觉鼻梁和嘴巴都隐隐作痛起来。
等交警处理完现场,保险公司的人也过来签了字。
秦昊的车子也如一阵风般火速赶到。
他一下车就冲到舒嫣面前,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当看到她鼻梁和嘴角的血迹时,秦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气直冲头顶,扭头就冲着一旁的燕坤吼道:“你怎么开车的!不要命了吗?!”
舒嫣连忙拉住秦昊的胳膊:“哥,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我好困,我们回家吧。”
这是燕坤今晚听到的舒嫣说的第一句话。
人长得漂亮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关键是这脾气,还真够个性的。
秦昊看着舒嫣满脸疲惫的样子,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也不再跟燕坤理论。
他拉过舒嫣,护着她往自己的车走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发动,驶离了现场。
燕坤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了。”
秦昊一路无话,车速却极快,直接将舒嫣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挂号,检查,一番折腾。
万幸,医生检查下来,只是些皮外擦伤,并无大碍。
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叮嘱了几句按时涂抹,注意休息。
舒嫣听着,紧绷了一晚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第二天来事务所上班,舒嫣鼻梁和嘴巴上结了暗红色的痂,配上她那张素净的脸,平添了几分触目惊心。
她就这样顶着一张“挂彩”的脸,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
果不其然,刚在工位坐下,张琳就端着咖啡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舒嫣姐,你这脸……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一下?”
舒嫣摇摇头,打开电脑:“小伤,不碍事。”
话音刚落,Linda也闻讯而来,在她办公桌旁停下,打量着她的伤口:“哟,这是怎么弄的?昨晚那追尾这么厉害?”
舒嫣不想多谈细节,只含糊道:“一点皮外伤。”
周围几个工位的同事也时不时投来关切又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舒嫣全当没看见,兀自处理着堆积的文件。
科托达Ipo的项目迫在眉睫,她没时间在这里风花雪月。
没清静多久,一道颀长的身影晃悠到了她办公桌前。
顾以闻现在是一周只要去两三次林盛集团,其他时间回事务所。
他今天难得回事务所,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在她办公桌前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脸,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舒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啧,”顾以闻咂咂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这是什么新潮流?战损妆?挺别致啊。”
舒嫣手上的动作一顿,依旧没抬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有事?”简洁明了,多一个字都嫌浪费。
“没事就不能来关心一下我们事务所的颜值担当兼顶梁柱?”顾以闻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嫣姐,你这伤得可不轻啊,昨晚跟谁打架去了?输这么惨?”
舒嫣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
目光冷冷地迎上他探究的视线。
“快给你舌头放会假吧,大哥,一天到晚叭叭叭,给你闲的?”舒嫣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以闻却嬉皮笑脸:“嫣姐,我就随嘴一说,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
舒嫣没好气回怼:“我就随手一巴掌,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抗揍。”
“好好好,嫣姐,说不过你。”顾以闻举手作投降状,但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不过说真的,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
舒嫣没理他,重新低下头忙自己的。
林泽琛这几天发视频,打电话,舒嫣要么在开会,要么正跟Linda逐条抠着方案。
偶尔回个消息,也就一个字:忙。
林泽琛能理解,毕竟项目到了关键期。
他自己这边,除了工作,所有空闲都在康复训练,希望腿早点好利索。
这天,林泽琛带着林岩,早早守在了华城事务所楼下,掐着点等她下班。
眼看到了八点,写字楼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舒嫣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林泽琛眉头一拧,示意林岩在车里等,自己则径直上了楼。
华城事务所里静悄悄的,大片办公区只留了应急的微弱光线,唯独尽头一间会议室,灯火通明,格外扎眼。
他放缓脚步走过去,腿脚恢复得不错,只是走快了还是有些微跛。
隔着玻璃,舒嫣正站在会议长桌的主位,指点着投影屏幕,对着底下几个人侃侃而谈,气场全开。
正对着门口的张琳眼尖,最先发现了他,赶紧压低声音提醒:“舒嫣姐,林盛的林总来了。”
舒嫣闻声偏头,目光掠过门口,果然是林泽琛。
他今天没拄拐,看来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她收回视线,对着组员们干脆利落地说:“今天先到这里,大家辛苦了,收拾一下准备下班。”
说完,她便快步走出会议室,朝林泽琛扬了扬下巴:“去我办公室等,我马上好。”
林泽琛的视线在她脸上一顿——那几道清晰的结痂是怎么回事?
他心头一紧,喉咙也有些发干,但当着外人,他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先去了舒嫣的办公室。
舒嫣抱着笔记本和一沓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室。
门刚推开一条缝,就见沙发上的人影猛地站了起来。
林泽琛几步跨过来,脸色铁青。
不等舒嫣反应,手腕一紧,人已经被他拽了过去,直接撞进他怀里。
“脸怎么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压着火气,“受伤了怎么不吭声?”
外面助理还没走远,脚步声隐约可闻。
舒嫣被他这股力道弄得一个踉跄,心也跟着突突跳。
她赶紧反手,“咔哒”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带上,顺手落了锁。
这才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小意外,前天晚上被人追尾了,蹭破点皮。”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盯着她,语气里全是压抑的怒火,“我希望你出任何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舒嫣有点头疼。
“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再说你腿还没好利索,告诉你不是让你跟着干着急?”
她说着,想去放手里的东西。
林泽琛却不依不饶,另一只手伸过来,固定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让我看看,到底伤哪儿了?”他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坚持。
舒嫣拗不过他,只好微微仰起脸。
他仔细端详着她鼻梁和嘴角已经结痂的伤口,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嘴角的破皮处,动作轻柔。
“嘶……”舒嫣轻轻抽了口气。
他立刻收回手。
沉默了几秒,林泽琛忽然冒出一句:“这几天是不是都不能亲了?”
舒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脑子里还惦记着这个?
她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
林泽琛却又凑近了些,嗓音带着一丝蛊惑:“不过,我可以轻点。”
话音刚落,他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微微低头,一个极轻的吻就落在了她受伤的嘴角边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
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
舒嫣脸颊瞬间就烫了。
“你别乱来!”她推了他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飘,“外面还有同事呢!”
“哦?”林泽琛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们事务所的同事,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舒嫣被他气得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们事务所有规定,不准和客户发生感情纠葛!你以后少往我这儿跑,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林泽琛眉心微蹙:“还有这种规矩?回头我让陈肖改了它。”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透着霸道。
舒嫣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哎,我们还是低调点吧。先不对外说。”
林泽琛没接这话,只是揽着她的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先不说这个,去吃饭,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