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混战中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那些打手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纷纷侧目看向发出声音的宾利车。
舒嫣不管不顾,只是发疯一般地,一下又一下,持续不断地按着喇叭。
“嘀嘀嘀嘀——!!!”
她要让这声音传出去!传到地面!传到任何一个可能听到的人耳朵里!
林泽琛在喇叭声响起的瞬间,便明白了舒嫣的意图。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攻势更加凌厉,试图拖住这些打手。
果然,持续不断且异常响亮的喇叭声很快就起到了作用。
地下车库的入口处,隐约传来了保安急促的脚步声和询问声:“怎么回事?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紧接着,是保安通过对讲机呼叫的声音:“控制中心!控制中心!b3停车场有异常!疑似发生斗殴!请求支援!立刻报警!”
有救了!
舒嫣心中一喜,按喇叭的手却没有停下。
然而,她也清楚,从保安发现异常到报警,再到警察赶到现场,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眼前的林泽琛他们,多坚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那些打手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攻势变得更加疯狂和不顾一切,显然是想在警察到来之前速战速决,或者至少重创林泽琛。
林泽琛的左臂血流不止,额角也见了汗,呼吸微微有些粗重。
舒嫣的心揪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林泽琛在人群中奋力搏杀,每一次他受到攻击,她的心就跟着狠狠一抽。
怎么办?
警察没那么快赶到!
她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舒嫣的目光瞥见了汽车钥匙孔旁边的启动按钮。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猛然成型!
开车?
她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吓退。
撞向那些人?
万一……伤到林泽琛?
这个可能性让她浑身冰冷。
她不是战士,她连争吵都笨拙,更别说用一辆车去攻击。
林泽琛他们还在搏斗。
险象环生。
他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打手,身体却因格挡另一人的偷袭而踉跄。
又一个暴徒,从他视线死角处高举球杆,狠狠砸下。
那高举的球杆,那致命的弧线,像一根引线,点燃了舒嫣心底最后的屏障。
恐惧仍在,却被一种更原始、更滚烫的情绪覆盖——不顾一切的保护欲。
不能让他再受伤了!
她颤抖按下汽车发动按钮。
引擎咔哒一声,随即是低沉的咆哮,一头钢铁猛兽在寂静中苏醒。
这突兀的巨响,让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挥舞的球杆凝在半空,凶徒们错愕地望向声源。
林泽琛也猛地回头,汗水与血污交织的脸上,情绪复杂难辨。
舒嫣的呼吸停滞。
没时间了,不能再犹豫。
她的脚,因恐惧而僵硬,却狠狠踩下了油门。
车身猛地一窜,轮胎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舒嫣!”林泽琛的喊声尖锐,混杂着惊愕,怒意,和更深的担忧。
她没有瞄准,也无法瞄准。
她只是向前,冲向那些企图包抄林泽琛和林岩的人。
暴徒们如受惊的鸟群,咒骂着四散跳开。
一人反应稍慢,车头保险杠擦过他的腿,“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翻滚在地。
不是致命的撞击,却足以制造混乱。
“他妈疯了吗?”一个打手尖叫,声音变了调。
“这娘们不要命了!”另一个打手躲闪不及,被反光镜刮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攻势瞬间瓦解。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此刻阵型大乱,只顾着躲避这辆横冲直撞的“铁疙瘩”。
林泽琛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他低吼一声,顾不上手臂的剧痛,仅剩的右拳右脚带着破风之声,招招攻向敌人的要害。
林岩和司机也趁势反击,将阵脚已乱的敌人逼退。
舒嫣没有停。
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停。
肾上腺素在她血管里燃烧。
她猛打方向盘,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再次冲向人群,不是为了撞击,而是为了驱赶,为了分割,为了创造空间。
她发现自己胡乱转动方向盘,反而让那些人更加难以预测她的动向。
喇叭被她按得长鸣,不再是哀求,而是愤怒的咆哮。
一个凶徒被彻底激怒,他放弃了与林岩的缠斗,转身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杆,狠狠砸向宾利的车头。
哐当!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得车身一抖。
舒嫣瑟缩一下,吓得闭了闭眼,但脚下却丝毫未松,反而因为惊吓,油门踩得更深了些,方向盘也下意识地一转。
那凶徒本以为能吓退她,没想到车子反而加速向他撞来,他若不急退,便要被挤压在旁边的水泥立柱上。
他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开,手中的棒球杆也掉在了地上。
“老大,条子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喊,语气惶急,手指着车库入口的方向。
远处,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警笛声如同命令。
剩余的打手们,口罩后的面容阴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围攻,被一个女人的疯狂举动和即将抵达的警察彻底搅乱。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撤!快撤!”头目模样的人嘶吼。
他们迅速脱离战斗,如潮水般退入停车场深处的阴影,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几个伤者被同伴拖拽着,包括那个被车擦伤的倒霉蛋,也被人架走了,临走前还怨毒地瞪了宾利车一眼。
片刻之间,b3停车场重归寂静,只剩下林泽琛几人粗重的喘息,和舒嫣车内那因为脚还未松开而持续的、略带歇斯底里的喇叭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警笛。
林泽琛靠着一根冰冷的水泥柱,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他抹了把脸,血污与汗渍糊了一手。
受伤的胳膊无力地垂着。
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他望向那辆仍在发出噪音的车,望向驾驶座上那个几乎看不清身影的舒嫣。
引擎仍在低吼,喇叭仍在尖叫。
他扶了一把柱子,忍着手臂的剧痛,大步走向驾驶座。
林泽琛一把拉开车门。
舒嫣僵直地坐在那里,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还按在喇叭上。
她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混合着汗水,布满脸颊。
她抖得厉害,仿佛整辆车都在随她战栗。
“舒嫣。”他开口,声音粗嘎,却不带她预想中的怒火。
她没有反应,没有看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喇叭声在她手下神经质的抽搐中,终于断断续续地停止了。
浓重的寂静压了下来,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没事了。”林泽琛探身,未受伤的手轻轻覆上她紧抓方向盘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亦或是她的手太过冰冷。“结束了。我们安全了。”
他的声音,他的碰触,像一根浮木。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哇——”压抑许久的哭声猛地冲破喉咙,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抱了抱她,然后解开她的安全带。“乖,出来。让我看看。”
她只能摇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看着我,舒嫣。”他的语气重了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很近,带着伤痕,沾着血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看着她。
“你刚才……很了不起。”他低声说,然后,眼中掠过另一种情绪。
“也鲁莽得吓人。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听见没有?”
她呆呆地点头,新的泪水涌出。
一个保镖出现在林泽琛身后,“琛哥,警察到了。我们去楼上,处理您的手臂。”
他瞥了舒嫣一眼,一向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敬畏。
林泽琛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舒嫣。
“你受伤没有?”他问。
拇指温柔地揩去她颊边的一滴泪。
她再次摇头。
身体无碍,但精神上,她已然崩溃。
“那就好。”他终于露出一个疲惫的浅笑。
“我们去应付一下。”他将车门拉得更开,“还能走吗?”
舒嫣不确定。
她的腿软得像面条。
但她必须走,必须离开这辆车,离开这个弥漫着血腥与恐惧气味的停车场。
他扶着她下车。
双脚刚一沾地,膝盖便不受控制地一软。
林泽琛及时揽住她,受伤的胳膊承受了她的下坠力道,他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旋即被他压了下去。
“慢点。”他低语,稳住她的身体。
舒嫣靠在林泽琛身上,肾上腺素退潮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说她了不起,又警告她不准再犯。
这种矛盾,很林泽琛。
呜咽声小了。
她靠在林泽琛怀里,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沙哑得厉害:“林泽琛……我……我刚才……”
她仰起脸,泪水糊了一脸,“我好怕……真的……吓死我了……”
他未受伤的左手更紧地圈住她颤抖的肩背,将她完全拢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胸膛的起伏带着血腥和汗味,却让她莫名地安心。
“没事了。”
他声音有点闷,压着痛。
“都过去了。”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