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勉强笼罩着李克垚的身体。
他的脸,在光影中黑得像一块铁,眼神冰冷得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鬼。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气急败坏的老头。
这是他的爷爷,李茂才。
可又不像他的爷爷。
前世今生,这个老头何曾真正把他当成过亲孙子?
“李茂才!”
李克垚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
“你是我爷爷,可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做的这些事,会要了我父亲的命!”
“你有好几个儿子,死一个不在乎!”
“可是我,只有这一个爹!”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心底积攒了两辈子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手中的扁担,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在他们刚刚喝茶的八仙桌上!
“轰——咔嚓!”
那张厚实的实木桌子,竟被这股巨力硬生生砸成两半!
碎裂的木屑暴雨般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木片,精准地弹在离桌子最近的李勇军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哎哟!”
李勇军痛得惨叫起来。
而李克垚那句直呼其名、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更是让李茂才气得浑身筛糠。
他这辈子,何曾被一个孙辈如此指着鼻子羞辱?
什么叫有好几个儿子?什么叫他只有一个爹?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混账话?!
李茂才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
“咔!”
扁担也在这惊天一击中断裂。
李克垚随手扔掉断柄,鬼魅般一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勇军的衣领,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我爸要是死了,我让你披麻戴孝,跪在他坟前当孝子!”
“你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一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勇军只觉得半边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两眼金星乱冒,彻底被打懵了。
整个脸颊,火烧火燎地疼。
李克垚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又是更重的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她一颗心掏出来对你们,都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你猪狗不如!”
“啪!”
“这一巴掌,替我弟打的!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俩活在你儿子李克军的阴影下,要不是你到处炫耀攀比,我弟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妹子打的!你算个什么狗屁长辈?我告诉你,我家萍萍一个姑娘家,以后都比你那宝贝儿子有出息百倍!你给我走着瞧!”
“啪!”
“还有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打你的!你个混账东西!下次再敢算计我爸,我就让你知道,别说你家有一个大学生,就是有十个,老子照打不误!”
“打的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猪狗不如的小人!”
李克垚每说一句,就狠狠扇下一记耳光。
他双眼赤红,胸中那股压抑了两辈子的恶气,若不在此刻宣泄出来,他感觉自己会活活憋死!
要是父亲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有打死李勇军的心!
李勇军那张脸,在几巴掌之下,已经肿胀得像个紫色的猪头。
起初他还敢惨叫,可看到李克垚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他彻底吓破了胆,连哼都不敢再哼一声,生怕这个疯子真会失手把他活活打死!
李茂才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李克垚那副六亲不认的疯魔模样,他竟一步也不敢上前。
万一……万一这个孽障连他这个爷爷也一起揍,他这把老骨头今天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角落里的张德义,眼看着李勇军被当众扇耳光,看得心惊肉跳,两腿发软。
太狠了!
这李克垚简直不是人,是个魔鬼!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溜!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
趁着李克垚正在暴打李勇军,他猫着腰,想从李茂才身后偷偷溜走。
可他想得太美了。
他刚一挪动脚步,一道冰冷的目光就锁定了他。
李克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步就堵在了他的面前。
张德义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还想摆出一个麻纺厂保安学来的花架子,虚晃一招。
可这在真正敢下死手的李克垚面前,就是个笑话。
下一秒,李克垚的大手已经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啪!”
“张德义!这一巴掌,也是替我爸打的!”
“若不是你搬弄是非,我父亲现在怎么会在急救室里昏迷?我告诉你,我爸要是有事,你也一样给我披麻戴孝,跪着磕头!”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妈打的!我爸若死了,我妈孤苦伶仃,一个女人没了丈夫,该有多伤心,你这种畜生想过吗?!”
李克垚死死盯着他。
就是这张脸!
前世就是他,拦着李茂才不让借钱救命,害得父亲不治身亡!
这辈子,兜兜转转,他又来使坏!
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
“啪!”
“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你有没有尝过,最亲最爱的人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告诉你,张德义!”李克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天这几巴掌你给我记死了!这辈子,我一定让你也尝一尝,至亲离你而去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番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诅咒,让本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张德义,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疯子!
这个李克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跟疯子讲道理,占便宜,那是找死!
李克垚一脚踹开瘫软如泥的张德义,又走向墙角的张桂芳。
张桂芳吓得发出尖锐的惊叫,双手死死捂住脸,拼命向后缩。
“张桂芳,以后离我家远点!”
“再敢耍什么花招,我饶不了你!”
李克垚嫌恶地用脚尖踢了她一下,都懒得再动手。
院子里,李茂才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被彻底践踏的威严,整个人气得快要炸开!
他颤巍巍地摸起墙角的扫把,嘶吼着冲了上去,对着李克垚劈头盖脸地就打!
“你这个孽障!畜生!你有本事今天连我一起打死!打死我算了!”
李克垚看着那呼啸而来的扫把,却不闪不避。
他就那么站着,任凭扫把的枝条狠狠抽在自己身上,脖子上瞬间被划出几道血丝。
他没有躲。
眼泪,却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爷爷有很多儿女,可他只有一个父亲。
要是父亲还能好起来,还能像这样,拿着扫把追着自己满院子打,那该有多好?
他情愿,用自己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去换!只求父母健在,妻儿无恙!
“叔!叔!别打了!您一把年纪,当心身子啊!”
村长带着一群人终于赶到,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和李茂才追打孙子的场景,连忙上前拉架。
李茂才被人拉住,却依旧指着李克垚,声嘶力竭地哭嚎:
“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种孽子!家门不幸啊!”
“报警!你们快报警!把这个打人的狗东西抓去坐牢!我李茂才,就当没这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