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达这才转头望向一直静坐于侧的张氏,张氏这才款款起身,眉目温柔地坐在林彦秋身旁,玉葱般的手指轻握住儿子手腕,柔声道:“你董叔叔明日一早便要往京师去述职,天子脚下自有政务缠身。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你初涉官场,便打算过些时日随他进京,在京城待上个十来日便回桐城,往后逢着长假就过去陪你些时日。”
林彦秋瞧着母亲眼中溢出的眷恋,忍俊不禁,挑眉打趣道:“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莫非还学那织女思牛郎?孩儿又不是三岁小儿,难道连自身都顾不上?”
他扬起下巴,眼神里透着几分俏皮,“依孩儿之见,倒不如趁长假回返家中,彼时孩儿公务稍闲,再共叙天伦。待我投身仕途,朝堂政务繁忙,哪得闲暇长伴膝下?”
张氏嗔怪地捻起帕子佯打:“你这没良心的坏小子,活脱脱随了你爹的性子。” 又转头向董仲达抛了个白眼,董仲达连忙耸肩佯装无辜,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天南客栈外,暮色四合,祝文缓步而出。
月色朦胧,微风拂面,却吹不散他眉间凝重。他缓步登上停在客栈外的一辆檀木雕花马车,车窗上绘着精美的龙凤图案。
马车缓缓驶出客栈,祝文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竹筒,又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
信笺上墨迹未干,寥寥数语:“东篱,可在家否?吾令之事,可曾妥当?亥时之后,他当有暇,你设法邀约。言辞已尽,成否在你。”
祝文将信笺折好,重新放入竹筒,唤来车外随侍的家仆,低声道:“速将此信送给祝知礼,切莫耽搁。”
家仆领命,飞身下马,向着祝家府邸疾驰而去。
祝文缓缓放下手中玉筒,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踌躇满志的笑意,那笑意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似是暗藏着无尽的谋算。
前排驾车的随从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轻声问道:“大人,接下来可是去见李大人?李大人方才遣人送来书信,大人是在官府驿站候着,还是回府邸相迎?”
那随从话音未落,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李大人特意吩咐,莫要耽搁了与您的会面。”
祝文闭目片刻,脑海中又浮现出祝知礼在家中与女人私会的模样。他不禁蹙眉,心中掠过一丝郁闷,原本的得意稍减了几分,苦笑道:“去官府驿站吧,东篱那孩子整日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得没了规矩,府中怕是早就乌烟瘴气,不成样子了。”
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很快隐去,只余下对朝局的沉思。
祝文所料不错,方才传信之时,祝知礼正将一名少女压于身下。少女年方二八,青丝如瀑,肩上仅披一层轻薄罗衾,此时正斜倚在罗汉床上,朝着祝知礼娇媚地笑道:“公子,你答应今夜带我去听曲、逛夜市,可不许反悔。”
祝知礼赤着上身,将刚传来的信筒随手置于一旁,缓步走到窗边,扯落少女肩头的罗衾,指尖轻佻地划过少女的腰肢,戏谑道:“我让你找来陪客的姑娘,可千万不能含糊,不然有你好看的。”
少女低眉顺眼,忍着不适,赔笑道:“我那些姐妹,多是被纨绔子弟沾染过的。要不我另寻个清白些的?”
祝知礼稍作沉吟,道:“倒也无妨,只是我那兄弟性情不同于我,怕是瞧不上她们。晚间陪客时,你若见他不喜,便自行退下便是。银钱在妆奁上的锦囊里,自去取吧。”
少女听闻,欢喜不已,娇呼一声“多谢公子”,旋即跃起,未及穿衣,便扑向妆奁,取下锦囊。
祝知礼见状,下身竟有些昂扬,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臀部。少女心领神会,俯身贴了过去。
整个房间春意融融,罗汉床上的锦被被掀得凌乱不堪,少女的娇喘与祝知礼的粗喘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上演一场古代的欲望之舞。窗外,月色皎洁,映照在雕花窗棂上,给这间屋内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而屋内的两人,早已沉浸在这欲海之中,忘却了世间的一切。
祝文遣人送来的锦囊,林彦秋伸手轻启,内中所藏,不过是一纸诉状与一枚官方文书。诉状乃乡民联名所书,详述贾氏商号入桐城三载,虽为桐城带来些微收益,却也带来重重灾祸。纸面所言,患病之人多达五十四名,非先前所言十几人。商号周遭,空气浑浊,狂风起时,数里之外亦能嗅得刺鼻恶臭。其周边植被亦遭重创,数十亩松林,枯萎凋零,枝叶尽丧,生机全无。商号堆放废料之处,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林彦秋将官凭置于一旁不顾,开始细细读来这纸诉状,其中内容大致与祝文方才所言相合,唯独这影响人数实则更多。且信中还提到,这几年乡中官员与县丞多次上闻江南道,然皆石沉大海,无果而终。
林彦秋深知,此等祸事在朝堂并非孤例,在各地方崛起之路上亦屡见不鲜。他虽不敢妄断某地官员无能,但为求个人政绩,知府或县丞对此类棘手之事,往往是视而不见,避之不及矣。
自辰时起,林彦秋便手握诉状,枯坐在客栈之中,直至日薄西山,未曾稍动。张氏见状,心疼不已,几次欲上前宽慰,皆被董仲达挽住。董仲达深知,林彦秋此番深思,关乎重大决策,非同小可,故而只能静候其有所悟。
“墨卿这孩儿都枯坐了两个时辰未动了,你怎地就不怕他累弯了腰?”
张氏青丝如瀑,身着一袭鹅黄襦裙,肤若凝脂,娇嗔着轻挥粉拳,落在董仲达厚实的肩头。董仲达年届四旬,却依旧沉稳如山,面对爱妻的嗔怪,却也只是淡然一笑:“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这般娇气?你啊,总是虑事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