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牙婆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四口敞开的樟木箱,箱内金灿灿的金条层层堆叠,映得四壁生辉,连墙角凝结的蛛网都泛着细碎的金光。
方才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仍在耳畔回响,而此刻空荡的大厅里,唯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 十万两……足足十万两啊!” 牙婆的喉结上下滚动,布满皱纹的手缓缓伸向樟木箱,指尖在距离金条半寸处停住,仿佛触碰到的会是一团虚幻的光影。
记忆如被掀开的旧箱笼,她忽然想起把银子给阿金时的犹豫 —— 当时攥着那十两银子,肉痛得牙根发痒,心里直埋怨自己心软,早知道就该狠狠还到五两、六两。
谁能想到,这点 “冤枉钱” 竟换来能买下整座县城商铺宅院的财富,若是偏远小城,两三座城池的基业都能轻易收入囊中。
那些曾让她辗转反侧的锱铢必较,此刻在如山的金条前,竟显得可笑又渺小。
她忽然想起幼时在城隍庙求签,老道士说她命中有贵人相助,难道说的就是今日这场奇遇?
她颤巍巍收回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绸缎裙摆扫过冰凉的青砖,惊起一阵细微的尘埃。
喉咙里像卡着一团棉花,又痒又涩,十万两这个数字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她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臂,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可掌心传来的灼痛非但没驱散眩晕,反而让眼前的金条愈发清晰。“我这是走了哪门子大运?” 她咧开嘴笑起来,露出几颗残缺的黄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泪水混着脸上的脂粉,在皱纹里冲出深色的沟壑。
正当她伸手想要触碰金条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牙婆浑身一僵,慌乱地想要合上箱盖,却因动作太急碰倒了最上层的金条。
“哐当”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厅里宛如惊雷。
虞梦凝被轻柔地扶上装饰精美的马车,车帘缀着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貂皮褥子,还燃着安神的香薰,两个丫鬟跪坐在旁,一个捧着温热的手炉,一个端来精致的点心。
“姑娘且歇着,到王府还有些路程。” 丫鬟们声音软糯,可虞梦凝却丝毫不敢放松,紧紧攥着裙摆。
马车平稳前行,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虞梦凝望着始终闭目养神的灰布长衫老者,鼓起勇气开口:“老伯,您买我究竟所为何事?”
老者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重新阖上,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再无回应。
丫鬟们见状,忙递上一盏桂花蜜茶,笑着转移话题:“姑娘尝尝这个,可是宫里赏的方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在巍峨的朱漆大门前。
两尊石狮子蹲踞两侧,爪下踩着锈迹斑斑的铜球,暗红的痕迹顺着狮爪蜿蜒,像是干涸的血迹。
门前两列共十二名护卫身披玄铁甲胄,甲片间泛着幽蓝冷光,腰间长刀缠着褪色的红绸,不知浸染过多少鲜血。
他们身姿如松,即便寒风卷起衣角,面容也未露出半分波动,唯有眼瞳死死盯着来人,宛如十二尊沉默的石像。
“睿亲王府” 四个鎏金大字在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匾额两侧悬挂的白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在青砖地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虞梦凝被丫鬟搀扶着下车,经过护卫身侧时,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