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中,黛丽立在睿亲王书房外,发间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锋芒,叩响雕花木门:“王爷,黛丽有要事禀报。”
“进。” 沙哑的声音裹着浓重的烟味飘出。
黛丽莲步轻移,屋内檀香混着陈年膏药的气息扑面而来,睿亲王正半躺在虎皮榻上,枯瘦的手指捏着水烟袋,氤氲的烟雾模糊了他油亮的头顶。
“何事?”
“是关于新来的凝儿。”
……
素玉跌跌撞撞冲进虞梦凝的房门,发丝凌乱,裙摆沾着泥点:“小姐!不好了!”
虞梦凝猛地起身,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一大片。
素玉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眼中满是惊恐:“我听见下人说,城西牙行出了命案!五个人…… 全死了!”
“命案?” 虞梦凝手中的笔 “啪嗒” 坠地。
“行凶的人当场被抓。” 素玉攥住她颤抖的手,“听说是来找两个被拐姑娘的!”
虞梦凝只觉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响。
牙行、被拐姑娘、命案…… 这些字眼像重锤般砸在她心上。
她踉跄着冲向书房,裙角扫落案上的笔洗,瓷碎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管家老陈并未阻拦。
虞梦凝撞开书房门时,正撞见黛丽似笑非笑的眼神。
未等她开口,一团皱巴巴的宣纸 “啪” 地甩在脚边。
展开的宣纸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秃鹰正歪头狞笑,稀疏的毛发、佝偻的身形,分明是照着睿亲王的模样画的。
虞梦凝盯着画中滑稽的秃鹰,想起自己作画时的情景,竟不受控制地 “噗嗤” 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在书房里突兀地响起。
“很可笑吗?” 睿亲王把玩翡翠扳指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珠泛起凶光,“这就是你眼中的本王?”
虞梦凝这才惊觉失态,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慌乱地用衣袖掩住嘴,试图将剩余的笑意逼回去。
她垂着头,睫毛剧烈颤抖,不敢去看睿亲王阴沉的脸色。
黛丽适时上前一步,发间银铃轻响,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声音却柔得像蜜:“王爷,这丫头如此胆大妄为,若是不严加惩戒,只怕府中其他人也要效仿……” 她轻轻抚过腰间的绿松石腰带,眼神在虞梦凝身上打转,“毕竟敢把主子画成这般模样,传出去,王府的颜面何存?”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虞梦凝心上。
她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指尖发凉。
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黛丽和睿亲王的身影变得扭曲而可怖。
一直站在角落的管家老陈这时快步上前,眼珠里满是怒意,厉声喝道:“大胆!怎么可以如此不敬!上次对王爷不敬的人,可是被乱棍打死,尸骨无存!你以为王爷的威严是儿戏不成?” 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惊得虞梦凝浑身一颤。
虞梦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地向前爬了两步,双手紧紧攥住睿亲王的衣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王爷,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
她的肩膀剧烈耸动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往日的倔强与坚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
睿亲王起身时,榻上的虎皮跟着簌簌抖动,他枯瘦的手指捏住虞梦凝的下巴,腐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不过是只敢躲在暗处画画的小老鼠罢了。”
看着虞梦凝哭得梨花带雨,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通红的鼻尖一抽一抽的,模样楚楚可怜,睿亲王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嗤笑一声,松开了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伸手拍了拍虞梦凝的脸颊,动作看似亲昵,力道却大得让她偏过了头,“倒是这副可怜样儿,看着比你画的画有意思多了。”
虞梦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阿贵的模样,她想起自己来找王爷的原因。
那个总是憨厚笑着,时刻守护着她和素玉的汉子,此刻或许正身陷囹圄,受尽折磨。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剧烈颤抖着,声音破碎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王爷,我的朋友为了救我,在牙行犯下了命案!他若不是为了救我,怎么会…… 求您救救他吧!”
睿亲王突然仰起头,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他弯下腰,鼻尖几乎要贴上虞梦凝的额头,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戏谑:“你自己都还自身难保,还求我救其他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辈子,我愿意为王爷做牛做马,只求您救他一条生路!”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磕头,泪水混着血水,将地面晕染出一片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