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卡巴。
干枯枝桠在篝火上哭泣求饶,无人在意,也没人为他敲响丧钟。
这就是命,他那生来就命中注定的结局,当作柴火被烧掉,化为尘埃。
可是,“命”又如何?老子就一定要认命吗?
就算是要化为尘埃,那我也要在尘埃落定之前,放肆燃烧,让那火光滔天。尽情咆哮,震慑那世间诸魔。
火光在眼眸中跃动,将少年精致白皙的脸庞映照的温热通红。
烤鱼香气四溢,惹得少年口水直流,肚子咕咕作响。
“嗅嗅。”
岸边上,杜胜抽了抽鼻子,吞咽下一大口口水,“好香啊,能吃了吧?”
赵山河用木棍拨了拨炭火,又将烤鱼翻了个面儿,“还得等一会儿呢。”
杜胜勉强道:“行吧,为了烤鱼,那我就再忍一会儿。”
话落,赵山河起身,转身又向着小溪走去。
“干啥去啊?”宁尘随口问道。
“想着再去抓几条鱼,带回家给娘亲煲汤。”
赵山河边脱草鞋边回道。
“明天再抓呗,今天抓了这么多。吃得完吗?”
宁尘将目光移向赵山河的竹篓,竹篓内,那小半个竹篓的鱼儿还在缓缓地拍打着尾巴。
赵山河挠头笑道:“吃不完就让娘亲用盐腌起来,或者晒成小鱼干儿也行。”
“这小鱼儿不经吃的。”
“娘亲好不容易才同意让我出来一趟,我不抓多点儿,过两天吃没了可咋整?下回娘亲同意我来河边估计又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这回我可得多抓些。
“那我帮你。”
“你会抓鱼?”
宁尘理直气壮道:“不会啊,你教我呗。我看你捉鱼也挺容易的,我保准一学就会。”
杜胜直勾勾地盯着烤鱼,头也不抬,“内个,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看着烤鱼,咱都去捉鱼了,烤鱼糊了可咋整。”
宁尘与赵山河二人相视而笑,显然已经看穿了杜胜的小心思,但也不揭穿。
宁尘缓缓贴近杜胜,笑脸相迎,笑呵呵的。
杜胜目光好不容易从烤鱼上挪开,看向宁尘,不明所以又看向赵山河。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九九已经被二人看穿了的杜胜傻傻问道:“笑啥?”
宁尘笑着摇头,“没啥。”
“你真的不去捉鱼?”
杜胜满脸惋惜道:“哎,其实我也很想去的。这不是没办法嘛,我牺牲一下呗。”
“这样啊。” 宁尘此时一脸坏笑。
作为与宁尘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儿,说句不是那么夸张的话,宁尘一撅屁股,杜胜就知道宁尘这小子要拉什么屎。
杜胜微微皱眉,下意识向后看去。
赵山河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杜胜的身后。
“完喽。”
杜胜猛地回头,宁尘双手已经搭在自己的脚踝上了。
宁尘握住杜胜的脚踝,向后一拽,直接让蹲着的杜胜摔了个屁股蹲儿。
“哎呦。”
不等杜胜起身折腾,赵山河与宁尘二人就已经合力将自己架了起来。
“你们干啥?”
宁尘一脸无害道:“抓鱼啊。”
扑通——
水花四射,杜胜猛地从水里站起,俨然已然一副落汤鸡模样。
落汤鸡少年破天荒一言不发,不哭不闹,静静站在溪水中,低头望向水面。
早已被溪水浸湿的发丝遮掩面容,岸上二人看不出他的脸色阴晴如何。
“杜胜,你咋了?”
杜胜迟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就那样呆呆站在溪水中。
赵山河一下子就慌了神,赶忙来到杜胜跟前,检查询问起来。
宁尘则是缓缓向水中走去,半信半疑地来到杜胜面前,蹲下身子,仰头去看杜胜的脸。
宁尘一见杜胜那张脸,就知大事不妙。
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回则是杜胜一脸坏笑的盯着宁尘,又是“扑通”一声,待水面重新恢复平静,红袍少年果然也成了落汤鸡。
红袍少年坐在水里,同样一言不发。
两只落汤鸡相视而笑,相对无言,“我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很快,两只落汤鸡的那种“果然如此”的笑转变成了心有灵犀的坏笑。
此时赵山河还没搞清楚状况,呆呆站在二人身侧。
就见两只落汤鸡突然如狼似虎般朝自己扑了过来。
……
许久过后,三只落汤鸡身上的衣裳已经微微晾干,赵山河竹篓中的鱼儿也已经满当当的了。
三人围在篝火旁烤火吃鱼。
宁尘与杜胜二人吃相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杜胜吃的满嘴流油,硬生生给自己吃成了一花猫脸。
胸前油点密密麻麻的,还掺杂着些许肉渣。
宁尘也好不到哪里去,狼吞虎咽的。
若不是这种鱼刺少,他二人肯定会受罪不少。
相比之下,赵山河的吃相便显得文雅很多。
此时日头微微西行,落日余晖,微风拂过,火堆残炭忽明忽暗,烟雾升腾。
几位垮篮老妇,走过石桥,经宁尘三人身旁路过。
眼中满是鄙夷。
赵山河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天天在地里刨食儿,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面露平静。
宁尘是个没心没肺的主。
红袍少年认理,只认死理儿。
别人如何看我,将我看成什么样,那是别人的事,与我宁尘何干。
我宁尘如何做,做什么样的人,是我宁尘的事,别人管不着。
所以红袍少年只是埋头吃鱼。
唯独平时大大咧咧的杜胜反应最为强烈,放下手中烤鱼欲要起身争执。
好在有宁尘拦着,杜胜才没有去逞那口舌之快。
见状,那几位老妇也不赶路了,坐在离宁尘三人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歇脚,闲聊。
口中满是阴阳怪气之话。
“多亏了这石桥啊,不然咱出城都是个事儿。”
“谁说不是啊,进进出出的,可给咱省了不少麻烦呢。”
“这还得多谢白老爷啊,白老爷人心善,心里惦念着咱穷人。”
“不像别人,有钱是有钱,就是抠里吧嗦,只知道往自己怀里扒银子,一点儿也不顾咱穷人的死活。”
杜胜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老妇。
只要不是傻子就都听得出来,那老妇口中的“别人”,就是杜胜的爹和宁尘的爷爷。
宁尘一脚踢在杜胜小腿,这一脚不轻不重,力道刚好。“干啥?
宁尘依旧埋头吃鱼,冷冷吐出二字,“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