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少年意识开始涣散,耳鸣声压过了那人形大妖的拳风声。
眼眸中的奇异之色如同潮水般迅猛退去。
愤怒、不甘、恐惧等诸多负面情绪如同一床厚重的棉被将宁尘包裹其中。
他仿佛被丢弃到一处虚无之中,像一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天地间。
没有立足之地,无依无靠,只有无尽的黑暗。
“要死了吗?”
在少年几乎要放弃生的希望之时,一束金光从天而降,如同一柄利剑刺破夜幕,将周遭黑暗驱散开来。
少年缓缓落地,张开那双此时与常人无异的眼眸,快速环顾四周。
宁尘突然有些恍惚,身处此处院子,使宁尘不由得想起了爹娘。
此处院子正是少年儿时与父母生活过的那处院子。
自从父母遭遇不幸之后,祖父就下令将此处院子封了起来。
虽说封禁多年,无人打扫,但此处院子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未变。
宁尘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一木马上停留许久,怔怔出神。
恍惚间,少年好像见到了许久未见爹娘,两道人影相互依偎站在木马旁静静地看着少年。
生怕自己看走了眼,宁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两道人影还站在原地,少年的眼球便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泪珠在眼眶内打转。
少年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
每每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爹娘如今就站在面前,你告诉我,我凭什么不相信那是爹娘,我宁尘的爹娘。
他艰难开口,声音颤抖,略带哭腔,“爹,娘?是你们吗?尘儿好想你们啊。你们是来接尘儿的吗?”
妇人面带微笑,来到少年身前,轻柔地替少年擦去眼角泪花。“尘儿乖,莫哭。哭肿了眼睛,就不俊了。”
那长相与少年十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则是默不作声,满眼都是自己的妻子与儿子。
他缓缓来到妻子身旁,在少年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那中年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如今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仍是一言不发,但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却透露出无尽的愧疚与无奈。
不等少年细看那两张在自己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容,身前的两道身影逐渐开始虚化,化作点点荧光向少年身后飘去。
少年神情恍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由于爹娘身影变得更加缥缈虚幻,宁尘开始慌张起来。
他伸出双臂想要将爹娘揽入怀中,可少年竟然扑空了。
近在咫尺的爹娘,万般思念的爹娘,少年竟然扑空了!
宁尘满脸迷茫,跪在地上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猛地回头望去,原地的爹娘连同整处院子都已经完全化作了荧光,飞向远处。
宁尘被重新置于一片黑暗之中。
少年赶忙起身,顾不得擦伤的手掌,顾不得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向身后追去。
可不知为何,无论少年怎样奋力奔跑,始终都追不上那渐行渐远的荧光。
尽管身疲力竭,可少年仍在苦苦支撑,苦苦哀求道:“爹,娘,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别抛下我。”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泪流满面。
少年脚底一软,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重重跌倒在地上。
少年抬眸望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荧光,面如死灰。
心中悲鸣声不止,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爹,娘!”
泪珠子顺着少年的眼角滑落。
宁尘猛地张开那双此时已恢复如初的眼睛,站起身来。
不料被眼前一幕震惊,险些再次跌倒。
远远望去,宁尘仿佛矗立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之上,那道红色身影渺小如芥子。
宁尘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雨后春笋般接连从宁尘脑海钻出。
“这里是何处?另一处空间?”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爹娘去哪里了?刚刚的一切难道都是我的幻觉吗?”
“那我该如何出去?”
铜镜之上,铜镜之内,各有一道红色身影。
他思绪万千,双目无神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一棵干枯的大树下。
“烂木头?”
走了这么久,未见一人,不见一物,只有眼前的一棵早已干枯的树。
宁尘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忍不住开始大喊起来。
他强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决堤,随着呐喊声倾泻而出。
他站在柳树下喊了很久,很久,脑海中一直播放着刚刚爹娘身形消散的画面。
“别喊了。”
一肤色白皙,身穿青色罗纱长裙,长发披肩的高挑女子突然出现,从身后揽住了宁尘的肩膀,趴在宁尘耳边低语。
宁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哆嗦,呐喊声变得颤抖起来,赶忙与来人拉开距离。
盯着来人的那双淡粉色眸子,宁尘心中烦躁瞬间散去,开口询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猜啊。”
宁尘一本正经道:“这里是阴曹地府的入口?难道我已经死了吗?莫非你是来接我去阴曹地府的鬼差?”
青裙女子不禁笑出了声,“鬼差?你见过这么好看的鬼差吗?”
宁尘小声嘀咕道:“我又没死过,哪里会见过鬼差?”
宁尘突然又嬉皮笑脸道:“大姐姐,这里是哪里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是鬼差,那这里一定不是阴曹地府的入口,对吧?”
青裙女子笑道:“你这张嘴啊。不知道以后要有多少小姑娘被你蒙骗。”
宁尘紧接着问道:“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红裙美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是你额头中央那道神纹所凝聚出的特殊空间,我称其为,‘镜之世界’。”
“镜之世界?”
青裙女子从柳树上一跃而下,落到宁尘身前不远处。
双手掐诀,口中振振有词,施展术法。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宁尘只觉头晕,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竟出现两个青裙女子,一左一右。
而自己站立在两道身影对立面的中间位置,就好像是…原本平躺着的铜镜被眼前女子立了起来。
青裙女子在铜镜之内,自己却在铜镜以外。
青裙女子轻挥衣袖,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原本的铜镜“地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白玉砖铺就的一圆形广场。
那棵干枯大树被置于圆形广场中央。
此时宁尘顾不得青裙女子施展的术法有多么玄妙,也顾不得此处空间发生的变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出去?”
“出去?出去干嘛?你那具肉身估计现在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什么?”
这话无疑是给宁尘当头一棒,少年只觉胸口闷的厉害。
“你想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之间需要做些…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