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自来水冲走了皮肤上最后一丝污垢和血痂,却冲不散丹田处那三张符箓传来的、更加深沉的禁锢感。周尘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镜前,水珠顺着寸头滑落,滴在光洁的瓷砖上。
镜中的人影依旧苍白消瘦,但轮廓的线条却像被重新打磨过,硬朗而清晰。眼窝不再深陷,疲惫被一种沉淀后的锐利取代。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残留的蓝白色电芒尚未完全隐去,沉静如古井,却隐隐跳动着一种名为“力量”的火焰。
他套上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粗糙的触感。指尖微动。
嗤。
一缕发丝般纤细、缠绕着微弱蓝白电芒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最驯服的毒蛇,瞬间从食指指尖跳跃而出!它灵活地盘旋着,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毁灭气息。不再是狂暴的煞风,而是真正属于他意志延伸的武器——劫力!
周尘眼神冰冷,意念微收。那缕灰黑电芒无声无息地缩回指尖,仿佛从未出现。只有丹田内符箓的沉重禁锢和灰珠那暂时“饱足”后的死寂,提醒着他这份力量的代价和危机。
时间不多了。符箓在燃烧灵性,灰珠的“饿”在积累。他需要“劫食”,更需要真正掌握《劫运道经》的力量,在符箓失效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制的资本。
他揣好钥匙和仅剩的几十块零钱(大部分现金都交了房租),推开小屋的门。雨后凌晨的空气清冽微凉,带着城中村特有的潮湿和淡淡煤烟味。天边泛起鱼肚白,但大多数窗户还黑着。
他需要去城南工业区的“恒信”仓库。日结的工作不能丢,那是他目前融入“正常”世界的唯一途径,也是获取信息、寻找“劫食”可能的来源。更重要的是,仓库里那些沉重的金属废料,是他练习掌控“劫力减负”的最佳沙袋。
穿过迷宫般狭窄、污水横流的巷子。早起的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环卫工人挥舞着大扫帚,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周尘低着头,脚步不疾不徐,像一滴水融入这片底层生活的洪流。油腻的藏青色工装外套和寸头,是他最好的伪装。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这片复杂区域,拐向通往主干道的小路时,一股带着恶意和酒气的浑浊气息,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的死胡同里弥漫出来。
周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丹田内沉寂的灰珠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符箓下的死寂微微波动了一下。
“站住!”
一声带着醉意和蛮横的粗吼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三条人影从死胡同的阴影里蹿出,呈品字形堵住了周尘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光头,脖子上挂着条粗劣的金链子,满脸横肉,敞开的夹克衫露出胸口模糊的刺青,手里拎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钢管。左边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手里掂量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晨光下闪着寒光。右边一个矮墩墩的胖子,满脸油汗,手里抓着一块板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显然刚才跑得急了。
三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和隔夜的汗馊味,眼神浑浊,带着底层混混特有的凶狠和贪婪。
光头拎着钢管,一步三晃地走到周尘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小子!挺眼生啊?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片儿,是龙哥罩的!大清早的,交个‘早茶费’再走!”
他绿豆大的小眼睛在周尘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和干瘪的口袋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失望,但贪婪依旧占了上风。
周尘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恐惧或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唾沫横飞的光头。
这平静到近乎麻木的眼神,让光头莫名地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了。但酒精和平时在这片区域作威作福的惯性让他更加恼火!
“操!聋了?!跟你说话呢!” 光头猛地举起钢管,作势要砸,试图用暴力打破这令他不安的平静,“把你兜里的钱!都给老子掏出来!还有…你这件衣服看着还凑合,脱下来!”
旁边的瘦高个配合地甩开弹簧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刀刃直指周尘,阴恻恻地威胁:“识相点,小子!别逼哥几个动手!破财消灾!”
矮胖子也举着板砖,呼哧呼哧地往前凑,试图用体型制造压迫感。
周尘依旧沉默。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三人手中的凶器上过多停留,只是那深潭般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丹田内,符箓的禁锢感如同冰冷的锁链,但灰珠核心深处,那一缕刚刚融合了天雷劫气的冰凉精纯劫力,却在被这赤裸裸的恶意和威胁所刺激,如同冬眠的毒蛇被惊醒,极其轻微地…躁动起来!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源自劫力本源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毒针,瞬间刺穿了周尘的神经!
动手?
还是…用“劫意震慑”?
念头电转间,光头的耐心彻底耗尽!
“妈的!给脸不要脸!” 光头眼中凶光一闪,借着酒劲,抡起锈迹斑斑的钢管,带着破风声,狠狠朝着周尘的肩膀砸了下来!力道十足,显然没打算留手!
就在钢管即将及体的刹那!
周尘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闪避!
他左脚极其细微地向左前方滑出半步,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顺着钢管下砸的轨迹微微一侧!那沉重带风的钢管几乎是贴着他的肩头擦过,重重砸在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如同鬼魅!仿佛他早已预判了光头的攻击轨迹!
光头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就消失了,巨大的惯性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操!” 光头又惊又怒,刚想稳住身形回身再打。
周尘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侧身避开的瞬间,他那条一直垂着的、被视为废物的灰败右臂,如同蛰伏的毒龙骤然苏醒!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的灰黑色气流瞬间暴涨!不再是发丝般纤细,而是凝聚成五道扭曲盘旋、缠绕着丝丝蓝白电芒的灰黑煞风!
嗤啦——!
五道带着毁灭气息和微弱雷霆之威的煞风,如同五条咆哮的毒蛇,狠狠抓向光头握着钢管的右手手腕!
没有接触肉体!
在距离手腕皮肤还有寸许时,那五道灰黑煞风猛地向内一绞!
“呃啊——!!!”
光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感觉自己整条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痹和…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的恐怖感觉!皮肤下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那沉重的钢管“哐当”一声脱手掉落!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反击,让旁边的瘦高个和矮胖子瞬间惊呆了!他们甚至没看清周尘是怎么出手的!只看到老大抡起钢管砸下去,然后就像被无形的毒蛇咬中,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妈的!干他!” 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毕露,弹簧刀带着寒光,直刺周尘的肋下!动作狠辣刁钻!
矮胖子也嚎叫着,举起板砖朝着周尘的后脑勺拍去!
面对前后夹击,周尘眼神冰冷依旧。他没有去看刺来的弹簧刀,也没有回头去看砸来的板砖。他的身体在狭窄的巷子里如同鬼魅般再次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转!
左脚为轴,右脚如同鞭子般猛地向后横扫!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抽打在皮革上的闷响!
矮胖子那肥胖的身体如同被重型卡车撞中,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板砖脱手飞出老远!他重重摔在湿滑的泥地里,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同一瞬间!
周尘拧身避过弹簧刀刺击的右手并未收回!那五道绞住光头手腕的灰黑煞风猛地一收!如同五条毒蛇缩回巢穴!
嗤!
一股精纯的、带着冰冷痛苦和虚弱感的“劫气”,从光头被侵蚀的手腕处被强行剥离、抽出!顺着煞风倒卷而回,瞬间没入周尘的丹田!
嗡!
丹田内沉寂的灰珠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如同尝到了开胃小菜,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满足感。而光头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那青黑色、如同枯枝般的手腕!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瘦高个的弹簧刀刺空,惊骇地回头时,看到的正是光头瘫软、胖子倒飞、而那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正缓缓收回右手的景象!
周尘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瘦高个身上。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冰冷,漠然,深处却跳动着那缕令人灵魂冻结的灰黑电芒!
瘦高个握着弹簧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舔舐了鲜血、正准备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他所有的凶狠和勇气在周尘那平静到可怕的眼神下瞬间瓦解!
“别…别过来!” 瘦高个声音带着哭腔,踉跄着后退,手中的弹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身就想跑!
周尘没有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瘦高个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巷子里只剩下光头痛苦的喘息声、矮胖子断断续续的呻吟,以及地上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钢管和闪着寒光的弹簧刀。
周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萦绕的灰黑煞风已经消失,但那股冰冷的、掌控毁灭的力量感却无比清晰。刚才吞噬的那一丝光头身上的“劫气”(恐惧、痛苦、虚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被灰珠轻易吸收,几乎没引起什么波澜。
他不再理会地上两个失去威胁的混混,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弹簧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随手掂量了一下,然后手腕一翻。
嗤!
一道微弱的灰黑电芒瞬间缠绕上锋利的刀刃!那精钢打造的刀身,在灰黑电芒缠绕的瞬间,竟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断口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
周尘眼神微动。劫力的锋锐,远超想象。他随手将断成两截的弹簧刀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看都没看地上的光头和胖子一眼,转身,继续朝着巷口走去。
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这条小巷时。
巷口对面,一家通宵营业的、烟雾缭绕的廉价网吧门口,一个靠在卷帘门边抽烟的身影,将刚才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虬结的肌肉和布满刺青的双臂。留着寸头,脸颊上有一道斜斜的、如同蜈蚣般的狰狞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异常凶戾。他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死死盯着走出巷口的周尘。
他脚下,扔着好几个烟头。显然已经在这里看了有一会儿了。
周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察觉到那道毒蛇般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径直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刀疤脸男人看着周尘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那张刀疤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其阴沉、带着强烈兴趣和贪婪的笑容。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到耳边。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血腥气:
“喂,龙哥…是我,刀疤。”
“发现个有意思的‘硬点子’…”
“在咱们地盘上,废了光头和肥膘…用的…不是一般的路子…”
“力气大得邪门,动作快得不像人…”
“身上…好像还带着‘味儿’…”
“对…就是您一直让留意的…那种‘脏东西’的味儿…”
“要不要…‘请’过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