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吹过丞相府的流苏窗幔,将满室茶香与蜜饯甜香卷成一团。十五六位锦衣华服的贵女围坐在九曲回廊下,手中的团扇摇得飞快,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齐刷刷落在入口处——今日茶会的主角,本该是刚从家庙回来的沈若柔,此刻却成了缺席的笑柄。
“哎,你们听说了吗?”太傅家的千金李嫣然压低声音,团扇遮着半张脸,眼尾却瞟向空着的主位,“将军府的沈大小姐,前几日把她婶娘手搓破了!”
“搓破手?”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张明珠惊呼,差点打翻茶盏,“怎么搓的?”
“还用问?”李嫣然撇嘴,故意提高嗓门,“就是她婶娘想骗她娘的赤金步摇,结果她端来一盆带石子的‘五谷杂粮’,非让她婶娘‘净手敬娘’,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下人们憋笑都憋出内伤了!”
周围的贵女们“噗嗤”笑出声,有人忍不住接话:“我还听说,她堂姐沈二小姐送她一支带刺的发钗,想扎她头皮,结果被她反手一掰,把沈二小姐的手扎得鲜血直流!”
“真的假的?”有人咋舌,“那沈二小姐不是一向温婉吗?”
“温婉个啥!”张明珠放下茶盏,语气鄙夷,“我娘说,将军府的二夫人克扣嫡女伙食,给人家吃馊豆腐,结果被沈大小姐端着馊饭满府喊‘婶娘疼我,让我忆苦思甜’,闹得老夫人都知道了,罚得二夫人半年没月例!”
茶会瞬间炸开了锅,贵女们交头接耳,团扇遮不住满脸的兴奋。这些传闻像长了翅膀,从将军府的下人口中飞出,经各府管事妈妈的添油加醋,如今已是京城贵女圈最热的谈资。
“要我说啊,”李嫣然摇着团扇,眼神闪烁,“这沈大小姐怕是不傻了。你们想啊,以前她多憨,现在呢?三番五次让她婶娘和堂姐吃瘪,连七皇子都频频邀她参加宴会!”
“七皇子?”众人惊呼。谁不知道七皇子萧煜眼高于顶,从不屑于掺和世家内斗,怎会对沈微婉另眼相看?
“可不是嘛!”李嫣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哥在宫里当值,说七皇子前几日在皇家赏花宴上,亲自为沈大小姐撑腰,还送了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呢!”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传来环佩叮当声,沈若柔在柳氏的陪同下姗姗来迟。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衣裙,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试图遮住眼底的青黑,却掩不住嘴角的僵硬。
“哟,这不是沈二小姐吗?”李嫣然故意提高嗓门,“前几日手伤着了,今儿怎么有空来喝茶?”
沈若柔脸色一白,指尖紧紧攥住帕子。皇家赏花宴上被发钗扎伤的事,早已传遍京城,此刻被当众提起,如同在她伤口上撒盐。柳氏赶紧打圆场:“犬女前几日不慎伤了手,劳各位小姐挂心了。”
“不慎?”张明珠冷笑,“我可听说,是给堂姐送发钗时自己扎的?沈二小姐这手,可真‘不小心’。”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沈若柔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转身就想走。柳氏又气又急,却只能强装笑脸:“小孩子家闹着玩呢,让各位见笑了。”
“玩?”李嫣然站起身,走到沈若柔面前,似笑非笑,“送带刺的发钗也是玩?沈二小姐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了。”
沈若柔被堵得说不出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柳氏见状,再也顾不上体面,拉着她匆匆离去,身后传来贵女们毫不掩饰的笑声。
将军府汀兰院内,沈微婉正对着铜镜插那支萧煜送的赤金点翠步摇,凤凰展翅的造型在鬓边流光溢彩。春桃端着刚切好的蜜瓜进来,笑得前仰后合:“小姐,您听说了吗?沈二小姐在丞相府茶会上被人怼哭了!现在全京城都在传,她送您带刺发钗反被扎,成了天大的笑话!”
沈微婉对着镜子挑眉,步摇上的翠羽随之一颤:“哦?这么快就传开了?”
“可不是嘛!”春桃把蜜瓜递给她,“还有呢!说您把二夫人搓手搓得满府皆知,连太后都听说了,还夸您‘有其母之风’呢!”
沈微婉咬了口蜜瓜,汁水甜得沁心。前世她死后,母亲的娘家因她受辱而衰落,如今太后这句“有其母之风”,无疑是在变相撑腰。她想起母亲曾是名动京华的武将之女,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对了小姐,”春桃神秘兮兮地凑近,“七皇子殿下又派人送帖子了,邀您明日去城郊别院骑马呢!”
沈微婉接过烫金帖子,指尖划过“萧煜”二字,想起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微动。自皇家赏花宴后,萧煜的邀约越发频繁,从马球会到赏花宴,再到如今的城郊别院,意图昭然若揭。
“知道了,”沈微婉将帖子放在妆台上,“回帖说我明日准时到。”
春桃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忍不住八卦:“小姐,七皇子对您这么好,是不是……”
“别瞎想,”沈微婉打断她,拿起账本翻阅,“他只是觉得我有趣罢了。”话虽如此,她却想起萧煜每次看她时,眼神里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绝非单纯的“有趣”。
正说着,老管家拄着拐杖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大小姐,库房的老钥匙找到了!您瞧,这是老奴从旧物箱里翻出来的。”
沈微婉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铜钥匙,入手冰凉,却让她心头一暖。这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库房钥匙,前世被柳氏哄骗交出,如今终于物归原主。她抚摸着钥匙上的雕花,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眼眶微热。
“老管家,”沈微婉将钥匙收好,“明日起,库房的钥匙由我亲自掌管。柳氏那边,你盯着点,别让她再动歪心思。”
老管家重重点头:“老奴省得!二夫人自从被老夫人罚了月例,最近老实多了,只是……”他顿了顿,面露忧色,“老奴听说,二夫人最近总往城外的庄子跑,不知在谋划什么。”
沈微婉闻言,眼神一冷。城外的庄子?柳氏那个贪婪的性子,怕是又在转移将军府的财产了。
“知道了,”沈微婉合上账本,“你派人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老管家走后,沈微婉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盛开的蔷薇。柳氏,沈若柔,你们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如今京城贵女圈都知道我不好惹,你们再想算计我,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次日,城郊别院的跑马场上,沈微婉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正在驯马。萧煜骑着一匹雪白的汗血宝马,站在一旁观看,眼神里带着欣赏。
“沈大小姐的骑术,精进不少。”萧煜递过水壶,“以前可没见你碰过马。”
沈微婉接过水壶,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笑道:“以前笨,怕摔着。现在想开了,与其被人当靶子射,不如自己先跑起来。”
萧煜闻言,忍不住笑了:“你倒是看得通透。”他看着沈微婉被风吹起的发丝,眼神柔和,“听说今日丞相府的茶会,你又成了主角?”
沈微婉挑眉:“哦?殿下也听说了?”
“不仅听说,”萧煜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本王还听说,你把沈二小姐怼得落荒而逃,吓得她以后都不敢参加茶会了。”
沈微婉看着他眼中的促狭,忍不住笑道:“殿下消息挺灵通。不过是些闺阁小事,让殿下见笑了。”
“小事?”萧煜摇头,“能让柳氏母女吃瘪的‘小事’,在本王看来,可比那些吟风弄月的诗会有趣多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李修骑着马一瘸一拐地走来,脸色比前几日更加阴沉。自从“断袖”传闻传开,他成了京城笑柄,今日特意赶来,就是想找沈微婉理论。
“沈微婉!”李修勒住马,声音嘶哑,“你为何要散播谣言毁我名声?!”
沈微婉挑眉,装作惊讶:“李公子何出此言?我何时散播谣言了?”
“不是你是谁?”李修气得脸色铁青,“除了你,谁会说我……说我喜欢男子?!”
“哦?”沈微婉故作疑惑,转头问萧煜,“殿下,您听说了吗?有人说李公子喜欢男子?这可真是……劲爆的传闻。”
萧煜配合地挑眉:“哦?本王倒是听说,李公子与沈二小姐花园私会被撞破,至于其他传闻……本王倒是不知。”
李修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对七皇子不敬,只能将怒火撒在沈微婉身上:“沈微婉!你别装了!不是你是谁?!”
“李公子慎言,”沈微婉收起笑容,眼神冷冽,“空口无凭的话,可是要负责的。您若再胡言乱语,我可就要报官了。”
李修看着沈微婉冰冷的眼神,突然想起她最近的种种“事迹”,心中一怯,竟一时语塞。
萧煜见状,适时开口:“李公子,谣言止于智者。你若再纠缠沈大小姐,休怪本王不客气。”
李修看着萧煜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只能恨恨地瞪了沈微婉一眼,策马离去,背影显得更加瘸了。
看着李修落荒而逃的样子,沈微婉忍不住笑了。萧煜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就不怕他报复?”
“报复?”沈微婉挑眉,“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精力报复我?再说了,”她看着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有殿下撑腰,怕什么?”
萧煜闻言,朗声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沈微婉!”
阳光洒在跑马场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沈微婉看着萧煜爽朗的笑容,心中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一丝期待。或许,这一世,她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找到一个真正懂她、护她的人。
京城的传闻还在继续,将军府嫡女变聪明的消息越传越广。而沈微婉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要做的,是彻底清查库房,让柳氏的贪婪无所遁形。至于七皇子萧煜,他的出现,究竟是意外,还是命中注定?沈微婉看着远方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将军府酝酿。而沈微婉,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所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