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荷香钻进花园,沈微婉蹲在太湖石旁,拿根狗尾巴草逗弄一只误入花丛的瓢虫。春桃捧着冰镇绿豆沙站在三步开外,眼尖地瞅见月洞门那边晃出两团人影——李修的宝蓝色锦袍和沈若柔的藕荷色纱裙,像两块打翻的调色盘,在绿莹莹的园子里格外扎眼。
“小姐,”春桃压低声音,绿豆沙的瓷碗晃出细响,“那俩‘戏精’又凑一块儿了,瞧李修那手,恨不得挂在二小姐腰上呢!”
沈微婉眯眼望去,果然见李修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搭在沈若柔手肘上,两人挨得极近,连说话时呼出的气都能喷到对方脸上。沈若柔垂着眼,指尖绞着帕子,嘴角却藏不住那点窃喜,活像偷吃到鸡的狐狸。
“啧,”沈微婉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看来前儿的‘断袖’传闻还没听够,想再来出‘深情鸳鸯’的戏码?”她将狗尾巴草往石缝里一插,冲春桃使了个眼色,“呆会儿我‘路过’,你就按老规矩——往人最多的水榭那边跑,记得把王太傅家的千金也‘请’过来。”
春桃心领神会,端着绿豆沙蹑手蹑脚地溜向主路。沈微婉则整整衣领,故意咳了两声,慢悠悠地朝蔷薇花架走去。
“李公子,你松开!”沈若柔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嗔怪,“若是被微婉看见,又要编排我了!”
“编排?”李修的声音透着股油腻的自信,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声,“若柔,你何必怕她?那傻子除了会撒泼耍赖,还懂什么?”他说着,手腕一使劲,竟想把沈若柔往怀里拉,“等我娶了她,将军府的家产还不是你我……”
“啪!”
沈微婉手里的帕子“不小心”掉在地上,她睁大眼睛,指着相拥的两人,尖叫声响彻花园:“呀!堂姐!李公子!你们在做什么?!”
李修和沈若柔如遭雷击,慌忙分开。李修踉跄着后退,拐杖戳在青苔上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沈微婉见状,“好心”地伸手去扶,却在指尖碰到他胳膊的瞬间,猛地用力一推!
“哎呀!”李修本就腿脚不便,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失去平衡,“咚”地一声摔进沈若柔怀里。两人重心不稳,双双滚落在地,沈若柔的纱裙被扯得老高,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李修的发冠也歪了,几缕头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狼狈不堪。
“你们……你们别过来!”沈微婉躲到假山后,声音抖得像受惊的小兔子,“我这就去告诉婶娘!还有太傅家的王小姐,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她这话一出,躲在廊下的春桃立刻拔高嗓门:“小姐!您慢点!别摔着!”同时撒开腿往水榭方向跑,路过正在赏花的王太傅千金时,故意“不小心”撞掉了她手里的团扇。
“春桃!你慌什么!”王小姐柳眉倒竖,却在看见花园中央的“盛况”时,瞬间瞪大了眼睛——李修和沈若柔正从地上爬起来,沈若柔的衣襟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抹胸,李修的锦袍沾满了泥草,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活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鸳鸯。
“天呐!”王小姐捂住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沈二小姐?李公子?你们……”
周围的扫地小厮、浇花婆子早已被惊动,此刻全围了过来,脑袋探得像伸长的乌龟,指指点点的窃笑声此起彼伏。
“啧啧,这光天化日的……”
“李公子不是说喜欢大小姐吗?怎么跟二小姐缠上了?”
“快看二小姐的衣服!扣子都开了!”
沈若柔听见议论,低头看见自己凌乱的衣襟,尖叫一声,慌忙用帕子遮掩,脸涨得比熟透的番茄还红。李修则又羞又怒,挣扎着站起来,指着沈微婉藏身的假山怒吼:“沈微婉!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沈微婉从假山后探出头,脸上挂着“无辜”的泪痕,“李公子,我只是路过而已,谁让你自己站不稳,还把堂姐拉倒了呢?”她顿了顿,看向王小姐,语气委屈,“王小姐,您都看见了吧?是李公子先动手动脚的!”
“你胡说!”李修气得拐杖都在颤,“明明是你推我!”
“我推你?”沈微婉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我离你那么远,怎么推你?难不成我会隔空打牛?李公子,你该不会是做了亏心事,脑子也糊涂了吧?”
她转头对围观的下人们说:“你们都看到了吧?是李公子自己没站稳,还想冤枉我!”
那些早就看不惯李修和沈若柔的下人们,立刻心领神会地附和:
“是啊是啊,是李公子自己摔的!”
“我也看见了,大小姐离得老远呢!”
“二小姐衣裳都乱了,肯定是李公子耍流氓!”
“你……你们……”李修被众人指戳着,气得说不出话,偏偏他瘸着腿,刚才又摔了一跤,连站稳都费劲,更别提争辩了。
沈若柔见状,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丢脸,连忙整理好衣襟,强作镇定地对王小姐福了福身:“王小姐,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还请您不要外传……”
“误会?”沈微婉立刻接话,从假山后走出来,手里还捏着块干净的帕子,“堂姐,这可怎么是误会呢?李公子抱着您摔在地上,连衣服都扯乱了,这要是传出去,您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她顿了顿,故作“担忧”地看向李修:“还有李公子,您这‘断袖’的传闻刚消停点,怎么又跟堂姐扯上了?难不成……您之前喜欢侍卫统领是假,喜欢堂姐才是真?可堂姐毕竟是女子呀,您这口味变得可真快!”
“断袖”二字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李修脸上。他本就因“断袖”传闻被人指指点点,此刻被沈微婉当众提起,更是羞愤欲绝,猛地喷出一口血,差点晕过去。
“沈微婉!你……你不得好死!”李修嘶吼着,拄着拐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花园,那狼狈的模样,活像被鬼追着。
沈若柔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真的晕了过去。
“堂姐!”沈微婉惊呼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只对旁边的小厮说,“还不快把二小姐扶回房去?别在这儿晒坏了。”
王小姐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早已惊得说不出话,直到沈若柔被抬走,才拉住沈微婉,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微婉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公子他……真的是断袖?”
沈微婉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王小姐,我也不清楚。只是前儿听下人说,李公子总在府外盯着侍卫看,还托人送过帕子……至于堂姐嘛……”她故意压低声音,“可能是被他骗了吧。”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成功在王小姐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等王小姐告辞离开时,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场“渣男骗婚不成,转骗堂姐,还暗藏断袖癖好”的大戏。
“小姐,您这招‘借刀杀人’可真绝!”春桃扶着沈微婉往回走,笑得肩膀直抖,“瞧李修那口血喷的,跟不要钱似的!二小姐更惨,直接吓晕了!”
沈微婉挑眉,指尖蹭掉裙摆上的一点草屑:“这才哪到哪?真正的‘社死’,是让他们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她顿了顿,看向水榭的方向——七皇子萧煜正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身上。
不知为何,被那双眼眸注视着,沈微婉心里竟有些发毛。她福了福身,算是打过招呼,便快步离开了。
萧煜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旁边的侍卫低声问:“殿下,需要属下……”
“不必,”萧煜打断他,目光追随着沈微婉消失在月洞门后,“这丫头的‘戏’,比宫里的杂耍好看多了。”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你说,她下一步会怎么玩?”
侍卫沉默不语,他实在猜不透那位将军府嫡女的心思——明明是深闺娇女,却偏要用这般“歪招”,把好好的世家子弟和贵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偏偏还让人挑不出错处。
而此刻的沈微婉,正坐在自己的院落里,听着春桃汇报外面的“新动静”。
“小姐,您是没看见,李修回府时被邻居撞见,人家直接关了大门!”春桃绘声绘色地说,“还有二小姐,醒了之后就一直哭,柳氏夫人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了一遍,说是他们乱传闲话!”
沈微婉端起茶盏,抿了口微凉的茶水,眼神冷冽:“哭?打下人?早干嘛去了?”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沿敲出轻快的节奏,“告诉外面的人,就说……李公子之所以纠缠堂姐,是因为堂姐长得像他那位‘心仪的侍卫统领’,还说他早就想‘断袖’不成,才拿堂姐当挡箭牌。”
“噗——”春桃差点喷茶,“小姐,您这……也太损了吧?”
“损?”沈微婉冷笑一声,“比起他们前世对我做的事,这算什么?”她想起雪地里的乱棍,想起自己含恨而死的模样,眼底寒光一闪,“李修,沈若柔,柳氏……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寒意。这一世,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让所有仇人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而此刻的李府,李修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苍白如纸的脸,猛地将铜镜砸在地上。镜面上,“断袖”“渣男”“瘸子”的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沈微婉!”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
可惜,他的狠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小厮惊慌的叫声:“公子!不好了!外面有人在墙上写您的……您的‘光辉事迹’呢!”
李修踉跄着跑到门口,只见自家院外的白墙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李修断袖,专爱侍卫,骗财骗色,人人喊打!”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李修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脸再在京城待下去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微婉,正悠闲地坐在葡萄架下,听着春桃念着最新的“街头八卦”,嘴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
社死现场?这才只是个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