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雷阵雨如同打翻了的天河,噼里啪啦砸在李府破败的雕花窗棂上,将窗纸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李修瘫坐在书房剥落的紫檀木椅上,面前铺着的宣纸上只有几个歪扭的墨字,砚台里的徽墨泛着冷光,像极了他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三天前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在马球场上指着他笑\"断袖瘸子\",昨天管家哭丧着脸说府里的狗叼回半块贴着\"断袖\"字条的烧饼——整个京城的笑柄,如今正活生生地坐在这堆狼藉里。
\"公、公子......\"小厮缩在门框后,发颤的声音被雷声吞没一半,\"外面又有新段子了......\"
李修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像两头燃着残焰的破灯笼:\"唱什么?!\"
\"说您...您想写血书表清白,结果把'清白'写成了'青柏'......\"小厮话音未落,就见李修一脚踹翻了整张书案。半干的墨汁\"啪\"地溅上白墙,在雨光中洇出狰狞的墨迹,宛如一幅抽象的泣血图。
\"青柏!又是青柏!\"李修抓起桌上的狼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竹制笔杆被捏得吱呀作响,\"我李修今日就写一封血书,让全京城看看什么叫清白!\"他狠咬中指,血珠滴在宣纸上的瞬间,窗外一道惊雷轰然炸响,震得窗棂剧烈晃动。
\"我李修对天发誓——\"他嘶吼着将笔尖戳向宣纸,血与墨在狼毫上混作一团,\"绝、绝不是断袖......\"写到\"清白\"二字时,又是一声炸雷劈下,他手腕猛地一抖,笔尖在宣纸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白\"字的最后一笔硬生生拐向了右侧,与\"青\"字连成一片,赫然变成了\"青柏\"二字。
\"公子,您写歪了......\"小厮壮着胆子提醒,却被李修一声怒吼吓得缩成一团。
\"闭嘴!\"李修抓起宣纸想重写,却听见院墙外爆发出哄堂大笑。他踉跄着冲到窗边,只见几个梳着冲天辫的顽童正扒着院墙,手里高举着一张纸大声嚷嚷:\"快看李公子的血书!'我李修是青柏'——青柏楼不是男风馆吗?!\"
\"什么?!\"李修眼前一黑,这才发现那张写错的血书不知何时被人从窗缝里抽走了。他想冲出去抢,却被小厮死死抱住:\"公子!外面全是看热闹的人,您出去就是自讨羞辱啊!\"
【街头闹剧:青柏楼的\"实锤\"】
这场\"血书闹剧\"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眨眼间在京城炸开了锅。午后的朱雀大街上,卖糖葫芦的瞎眼老汉敲着竹板,用破锣嗓子唱出新段子:\"李公子,手太抖,想写清白变青柏,青柏楼里会情郎,断袖之名实锤喽——\"
\"哈哈哈!\"王屠户笑得浑身肥肉乱颤,手里的屠刀\"哐当\"掉在肉案上,\"青柏楼我知道啊!西街最大的男风馆,听说里面的小倌比姑娘还水灵!\"
缝补匠的婆娘戳着鞋底接话,唾沫星子溅到旁边的绣绷上:\"我昨儿个亲眼瞧见那血书了!血红的'青柏'二字,写得比胭脂还艳!怪不得他总往西街钻,原来是去会相好的!\"
李府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前,顽童们举着用 charcoal 仿写的\"血书\"复印件,追着出来买米的小厮唱:\"瘸腿断袖李公子,青柏楼里找相好,情夫打断瘸腿杆,将军府外喝米汤——\"一块烂西瓜\"啪\"地砸在门楣上,红色的汁液顺着剥落的漆皮往下淌,像极了李修那封写错的血书在雨中融化。
【将军府清晖院:看戏与递刀】
清晖院内的荷塘边,沈微婉正用银簪拨弄着雨后的荷叶,听春桃笑得前仰后合,连话都说不连贯:\"小姐...您是没看见!李修在书房砸了一屋子东西,把祖传的玉镇纸都摔碎了!还把小厮的脸都打肿了!\"
\"哦?\"沈微婉指尖一挑,晶莹的水珠从荷叶上滚落,砸在水面惊起一圈涟漪,\"他那血书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也巧!\"春桃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听说他写'清白'时天上打炸雷,手一抖就写成'青柏'了!偏偏青柏就是西街那家......\"
沈微婉放下银簪,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尾的弧度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是吗?那可得好好'恭喜'他了。\"话音未落,就见月洞门外晃过一抹月白色衣角,七皇子萧煜摇着折扇走来,鞋底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萧煜在石桌旁坐下,将一个油纸包推给她,油纸边缘还冒着热气:\"西街老字号的糖糕,刚出炉时撒了层桂花。\"他挑眉看着她,折扇在掌心敲出规律的声响,\"听说李修的血书成了京城最新的街头剧?\"
沈微婉打开油纸包,芝麻糖糕的甜香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殿下消息倒是灵通。\"她咬下一口,滚烫的糖汁在舌尖化开,\"可惜啊,有些人想表清白,偏偏手不听使唤。\"
\"是不听他的使唤,还是不听你的使唤?\"萧煜轻笑,扇面上的墨竹在光影里明明灭灭,\"本王倒觉得,这出戏比你上次请的说书先生演得还妙,至少没花银子。\"
沈微婉抬眸,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玩味:\"殿下过奖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操控别人的手腕。\"
\"哦?\"萧煜忽然凑近半步,清冽的龙涎香混着糖糕的热气扑来,他压低声音,\"那本王可得多谢沈大小姐,让本王白看了场好戏。\"
【渣男的崩溃:泥坑里的绝望】
李修蜷缩在卧房的角落里,听着墙外一波高过一波的笑骂声,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小丑。不过是手滑写错了一个字,怎么就成了断袖的\"实锤\"?他想不通,更想不通柳氏为何会在此时送来那样一封信——\"李修,好自为之。若柔已入家庙,勿念。\"
\"沈微婉!我跟你没完——!\"他抓起桌上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管家冲进来拦他:\"公子!您不能去啊!将军府现在是铜墙铁壁,您去了就是送死!\"
\"让开!\"李修一把推开管家,瘸着腿冲出房门,却在门口撞见一群举着\"青柏\"木牌的顽童。他气得浑身发抖,扬起匕首想吓唬人,脚下却被青苔一滑,\"扑通\"一声摔进院角的泥坑里。
\"快看!断袖瘸子掉泥坑了!\"顽童们拍手大笑,有人往泥坑里扔石子,\"青柏楼的相好是不是在里面等你啊?\"
李修挣扎着爬起来,满身污泥糊住了眼睛,匕首也掉在泥里。他看着周围那些充满嘲讽的面孔,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全是\"断袖瘸子\"的笑骂声。眼前一黑,他直直地晕了过去,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团血花。
【七皇子的心思:看戏与布局】
七皇子府的书房内,萧煜听着侍卫的汇报,忍不住将手中的玉棋子\"啪\"地按在棋盘上,震散了一局残棋。\"这个李修,倒是个妙人,亲手给沈微婉递了把实锤的锤子。\"他把玩着棋子,墨玉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沈微婉那边什么动静?\"
\"回殿下,\"侍卫憋笑回答,\"沈大小姐正在吃您送的糖糕,还让丫鬟做了块'青柏楼VIp'的木牌,说要给李府送去当门匾。\"
萧煜闻言朗声大笑,笑声惊得檐下的鹦鹉都跟着叫起来:\"有趣!真是有趣!\"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将军府方向隐隐绰绰的灯火,\"告诉暗卫,盯紧李修,别让他真死了——本王还等着看沈微婉怎么给他'送终'呢。\"
【主角的\"贴心\":木牌与账册】
傍晚时分,春桃举着一块写着\"青柏楼专用\"的柳木牌从李府回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小姐!李府的门房看见木牌脸都绿了,差点没把木牌吞下去!后来还追着我骂街呢!\"
沈微婉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指尖划过妆台上母亲留下的螺钿梳妆盒,眼中寒光一闪。李修的闹剧不过是餐前甜点,真正的主菜还在将军府内院——柳氏和沈若柔还在等着她收拾。
\"春桃,\"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雨后的荷风,\"去前院告诉老管家,把柳氏这三年的中馈账册再整理一遍,明日巳时,我要在正厅亲自审账。\"
\"是!\"春桃应声而去,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
沈微婉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十五岁的自己。这张脸曾写满天真愚蠢,如今却盛满了冷冽的快意。柳氏,沈若柔,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前世雪地里的乱棍之痛,今生定要让你们百倍偿还。
此刻的七皇子府中,萧煜拿起桌上沈微婉无意间落下的一支珍珠银簪,簪头的东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他想起白日里她咬着糖糕,眼尾含笑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这个女子总能在他以为看透时,又甩出一记意想不到的\"妙手\"。他开始期待,明日的审账会上,她又会如何让柳氏\"粉墨登场\"。
京城的雨终于停了,一弯新月爬上东山头。李府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那是苏醒的李修在泥坑里发疯。沈微婉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起的蝉鸣,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这一世,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把最锋利的刀,将所有仇人一一凌迟。而明日的账册会审,不过是这把刀扬起的第一记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