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蝉鸣聒噪地缠绕着七皇子府门前的垂杨柳,沈若柔躲在斑驳的树影里,攥着帕子的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距离上次被萧煜当众羞辱已过去三日,可街头巷尾关于\"沈二小姐粉比牢墙厚\"的笑话依旧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她出门买支珠钗,都能听见首饰铺伙计的窃笑。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丫鬟小莲看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忍不住小声劝道,\"七皇子殿下日理万机,怕是没空见咱们......\"
\"闭嘴!\"沈若柔厉声打断,发髻上歪斜的绢花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动,\"我就不信了!我就站在这门口,他总能看见我!\"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雅的浅蓝色襦裙,脸上只薄施粉黛,自认楚楚可怜,定能勾起萧煜的怜悯。
正说着,街口传来一阵沉稳的马蹄声。沈若柔眼睛一亮,连忙整理裙摆,摆出最温婉的姿态迎上去,却在看清来人时险些咬碎后槽牙——走在最前面的并非七皇子,而是他身边的侍卫统领。
\"沈二小姐?\"统领勒住马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殿下今日不出府,小姐请回吧。\"
沈若柔脸上的笑容僵住,却仍不死心:\"我......我只是路过,想向殿下请教些问题......\"
\"请教?\"统领挑眉,语气带着模仿萧煜的冷峭,\"是请教如何让狗叼出赃物,还是请教'墙角数枝梅'该在哪个季节开放?\"
\"你!\"沈若柔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对方是皇子近侍,她连发作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们策马而过,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嗤笑。
日头渐渐西斜,沈若柔在树荫下站得双腿发麻,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萧煜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个幕僚,正低声谈论着什么。
\"殿......殿下!\"沈若柔几乎是扑了出去,裙摆扫过路边的青苔,险些摔倒。
萧煜皱眉勒马,黑曜石般的眸子冷淡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子:\"沈二小姐,这是第几次堵在本皇子府前了?\"
沈若柔连忙福身,声音甜得发腻:\"民女只是恰巧路过,见殿下风采,忍不住......\"
\"恰巧路过?\"萧煜打断她,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却冰冷的眼睛,\"本皇子倒是听说,沈二小姐近日迷上了'恰巧路过'?比如路过妹妹的首饰盒,恰巧顺走一支翡翠镯子?\"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打得沈若柔脸颊瞬间血色尽褪。她慌忙摆手:\"殿下误会了!那镯子是我帮妹妹收着......\"
\"哦?\"萧煜挑眉,扇尖轻点着马鞍,\"帮着收进自己箱底,还让狗叼出来示众?沈二小姐这'帮忙'的方式,倒是新奇。\"
周围路过的百姓早已围拢过来,听见这话顿时爆发出哄笑。有人指着沈若柔窃窃私语:
\"瞧她那样,还想勾搭七皇子呢!\"
\"就是,偷东西的贼还想当皇子妃,做梦吧!\"
\"听说她还抄诗呢,连小孩都会背的诗都偷!\"
沈若柔羞愤欲绝,却只能强装镇定:\"殿下明鉴,那都是沈微婉陷害我!我......\"
\"陷害?\"萧煜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辩解,\"本皇子倒觉得,能把王安石的诗抄成自己的新作,还挑错季节的'才女',被陷害也是情理之中。\"
\"我没有抄!\"沈若柔尖叫起来,情绪彻底失控,\"那是化用!是艺术!\"
\"艺术?\"萧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折扇敲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本皇子孤陋寡闻,竟不知偷别人的诗叫'化用'。照此说来,本皇子去书坊搬几本书回来,也算'艺术创作'了?\"
\"你......\"沈若柔被堵得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逼了回去——她知道,在萧煜面前流泪只会更显狼狈。
萧煜看着她强撑的模样,眼中讥诮更甚:\"沈二小姐,本皇子不妨告诉你。\"他俯身靠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围观者耳中,\"本王就算要找伴读,也得找个不识字的。\"
沈若柔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萧煜直起身,语气冰冷,\"不识字的至少不会偷诗,不像某些'才女',连'锄禾日当午'都能当成自己的大作。\"
\"噗——\"这次连萧煜身边的幕僚都没忍住,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袍。周围的百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拍着大腿喊:\"七皇子说得对!不识字都比偷诗强!\"
沈若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萧煜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得粉碎。她想起母亲在牢里写的信,想起自己精心打扮的妆容,想起此刻围观者脸上的嘲讽,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殿下何必如此羞辱我......\"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
萧煜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策马扬鞭:\"本王从不羞辱人,只是陈述事实。\"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沈若柔,补充道,\"还有,本王对偷东西的'才女',没什么兴趣。\"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渐渐远去。沈若柔瘫坐在尘土里,浅蓝色的裙摆沾满泥污,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了,几缕头发黏在泪湿的脸颊上。周围的嘲笑声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听见没?七皇子说对她没兴趣!\"
\"早就该这样了,这种人也配靠近皇子?\"
\"快来看啊!偷东西的'才女'哭了!\"
小莲吓得赶紧上前搀扶,却被沈若柔一把推开:\"别碰我!\"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往家跑,一路上引来无数指指点点。回到破败的偏院,她一头栽倒在床,抓起桌上的铜镜狠狠砸在地上,镜面四分五裂,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沈微婉......萧煜......\"她趴在碎镜片上,指甲深深抠进木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不会......\"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的沈微婉正听着春桃绘声绘色的汇报,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冰镇酸梅汤差点洒出来:\"春桃,你是没看见,堂姐被殿下怼得连哭都找不着调了?\"
春桃笑得直拍大腿:\"可不是嘛!七皇子那话说得才叫绝——'不识字的至少不会偷诗',哈哈哈!奴婢在旁边听着,肚子都笑疼了!\"
沈微婉擦去笑出的眼泪,眼神渐渐冷下来:\"柳氏在牢里还不安分,沈若柔就按捺不住了。真以为勾搭得上萧煜,就能翻身?\"
\"小姐,现在京城都在传,说二小姐是'偷诗贼'加'花痴女',再也没人愿意理她了。\"春桃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连李尚书家的小姐见了她,都绕道走呢!\"
沈微婉接过帕子,指尖划过冰凉的丝绸:\"这还不够。\"她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盛开的石榴花,\"沈若柔欠我的,可不止抄诗和偷镯子那么简单。\"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声:\"大小姐,七皇子殿下来了!\"
沈微婉挑眉,对春桃使了个眼色:\"快,把我的酸梅汤端出去,殿下最爱喝这个。\"
萧煜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沈微婉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把玩着一串新鲜的葡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脸上,映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沈微婉起身福身,语气带着笑意,\"可是又去教训了某个不长眼的?\"
萧煜在她对面坐下,春桃适时端上酸梅汤:\"沈大小姐消息倒是灵通。\"他舀了一勺汤,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不过是路过时,看见有人在本皇子府前'恰巧路过'罢了。\"
沈微婉扑哧一声笑了:\"殿下这'恰巧路过'用得可真妙,怕是把堂姐气得够呛吧?\"
\"气?\"萧煜挑眉,\"本皇子看她都快气炸了。\"他放下汤碗,神色认真了些,\"不过话说回来,沈若柔这边闹得差不多了,下一个该轮到李修了吧?\"
提到李修,沈微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自从'断袖'传闻后就跟缩头乌龟似的,不过听说他近日要办诗会,想挽回名声。\"
\"诗会?\"萧煜失笑,\"他也配?\"
\"配不配的,总要让他试试才知道。\"沈微婉拿起一颗葡萄,指尖轻轻一捻,紫色的汁液渗出来,\"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萧煜看着她眼中狡黠的光芒,知道她又有了新的主意:\"需要本皇子帮忙吗?\"
沈微婉眨眨眼,笑容灿烂:\"自然需要。不过这次嘛......\"她凑近萧煜,压低声音,\"咱们换个玩法,保证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提'诗会'二字。\"
萧煜挑眉,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的计划,越听嘴角的笑意越浓:\"沈大小姐,你这主意......可真是够'损'的。\"
\"彼此彼此。\"沈微婉得意地扬起下巴,\"比起殿下的毒舌,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在空气中流转。阳光正好,葡萄架下的阴影渐渐拉长,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沈微婉知道,沈若柔的落幕只是序章,接下来,该轮到李修品尝绝望的滋味了。
而此刻的李府,李修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试图掩盖眼底的焦虑。他花了大价钱遍邀京城才子,明日的诗会是他挽回名声的最后机会。他抚摸着袖口精致的刺绣,喃喃自语:\"沈微婉,萧煜,等明日过后,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一张针对他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沈微婉和萧煜早已准备好,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刻,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夜深人静时,沈微婉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弦月。她想起前世被李修骗婚的凄惨,想起雪地里冰冷的棍棒,心中再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李修,\"她对着月光轻声道,\"这一世,你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窗外的风吹过,带来远处隐隐约约的童谣声,似乎还在唱着关于沈若柔的笑话。沈微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她知道,属于李修的\"笑话\",即将上演。而她,将是这场戏最完美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