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过窗棂,沈微婉就一脚踹开了库房的雕花木门。老管家正踩着梯子够顶层的樟木箱,听见动静差点摔下来,怀里的账册哗啦啦散了一地。
\"小姐!您这是要吓死老奴啊!\"他扶着腰直喘气,花白的胡子都抖了三抖。
沈微婉弯腰捡起一本皮面账本,指尖在\"柳氏支取翡翠摆件二十件\"的条目上敲了敲,嘴角翘成欠揍的弧度:\"王伯,磨蹭什么呢?再不清点完,婶娘的狗头就要跑啦。\"
老管家苦着脸蹲下身:\"小姐,柳氏那泼妇在天牢里关着呢,还能飞了不成?\"
\"你懂什么?\"沈微婉掀起账册扇风,墨香里混着陈年樟脑味,\"昨儿春桃去送窝头,听见她跟狱卒咬耳朵,眼珠子转得比拨浪鼓还快。\"
话音刚落,春桃就拎着食盒冲了进来,鬓角的碎发都汗湿了:\"小姐!柳氏买通了牢头,想把当年克扣军饷的账本偷出去毁了!\"
沈微婉挑眉:\"哦?她哪来的钱买通人?\"
\"是......是沈若柔偷偷藏的体己钱。\"春桃喘着气,\"她们还想联系城外的土匪,劫囚车救柳氏!\"
老管家惊得把账本掉在地上:\"反了反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沈微婉蹲下身,用绢子捏起账本一角,\"她们欠我的,何止一颗人头。\"她指尖划过账册上\"给李修送银五百两\"的记载,眼底寒光一闪,\"王伯,把柳氏勾结李修骗婚的证据单独放一摞,再把她买凶刺杀我奶娘的证词找出来。\"
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小姐,那奶娘的案子......\"
\"当年我娘刚死,奶娘就'失足'掉进荷花池,真当我忘了?\"沈微婉站起身,裙摆扫过满地账册,\"把这些证据都装进取亲时用的描金箱子,一会儿七皇子派车来接。\"
春桃眨眨眼:\"小姐,送嫁的箱子装罪证,这不吉利吧?\"
\"吉利?\"沈微婉歪头笑,眼睛亮得像偷腥的猫,\"等柳氏一家跪在刑场喝断头酒时,才叫吉利呢。\"
与此同时,天牢深处的柳氏正用发簪撬着墙缝。狱卒扔进来的窝头滚到脚边,她抬脚碾碎,露出里面藏着的蜡丸。
\"娘,账本毁了吗?\"蜡丸里是沈若柔歪歪扭扭的字迹,\"女儿在静心庵快被白菜噎死了!您赶紧想办法出来啊!\"
柳氏咬破指尖,用血在蜡丸背面写:\"蠢货!沈微婉那小贱人早把库房封死了!你快想办法联系城西的'黑风寨',就说事成之后给他们将军府三成田产!\"
她刚把蜡丸塞进窝头,牢门就\"哐当\"打开。春桃领着两个禁军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柳姨娘,我家小姐怕您在牢里饿瘦了,特意让厨房做了您最爱的红烧肘子。\"春桃笑眯眯地打开油纸,浓油赤酱的香气飘满牢房。
柳氏警惕地后退:\"沈微婉又想耍什么花招?\"
\"花招?\"春桃捏起一块肘子肉,突然塞到柳氏嘴边,\"不过是看您快上路了,赏顿断头饭罢了。\"
柳氏被烫得直咧嘴,突然感觉喉咙里卡了东西。她惊恐地抠嗓子,却把蜡丸咽了下去。春桃掏出帕子擦手,笑得像只小狐狸:\"姨娘慢慢吃,我们小姐在府里等着给您送行呢。\"
等禁军拖着呛咳不止的柳氏去验伤时,春桃捡起地上的碎窝头,从里面捻出半枚没藏好的蜡丸。她对着阳光一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小姐,柳氏果然想劫狱呢。\"
沈微婉正在前院指挥下人装箱,闻言头也不抬:\"让黑风寨的人来吧,正好给顺天府尹送份'大礼'。\"她指着面前八个描金箱子,每只都贴着火漆印,\"把这些抬上七皇子的马车,记住,路上绕开西街,那儿有柳氏埋的'惊喜'。\"
老管家看着箱子上的\"囍\"字金漆,忍不住叹气:\"小姐,当年您生母陪嫁的箱子,如今装着这些腌臜东西......\"
\"无妨。\"沈微婉拍拍他的肩膀,\"等柳氏伏法,我用贪官的狗头给箱子开光,比什么都吉利。\"
马车驶进顺天府衙时,知府大人正对着一叠卷宗唉声叹气。听说七皇子的车驾来了,他连官靴都穿反了,颠颠地跑出来迎接。
\"下官参见七皇子殿下......\"他对着空马车作揖,直到春桃掀开轿帘才发现里面只有八个箱子。
沈微婉从旁边的茶棚里晃出来,手里还端着碗凉粉:\"知府大人,别急着拜,先看看我给您送的'贺礼'。\"
知府擦着汗打开箱子,刚看见第一本账册就瘫坐在地:\"这......这是将军府的中馈账本?柳氏竟敢贪墨军饷八千两?\"
\"八千两?\"沈微婉用竹签戳着凉粉,\"大人仔细看看第三页,她把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当玻璃球卖了,那才叫大手笔呢。\"
正说着,衙役突然冲进来:\"大人!城西黑风寨一伙人持械闯街,说是要劫......劫什么重要人犯!\"
知府吓得把账册扔在地上:\"反了!快调捕快!\"
沈微婉慢悠悠地擦着嘴:\"不用麻烦了,我让人给黑风寨送了封信,说柳氏藏了黄金万两在天牢。这会儿他们怕是正在跟禁军'友好交流'呢。\"
果然,半个时辰后,捕快们押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土匪进来,领头的大当家还在喊冤:\"冤枉啊大人!是个姓柳的婆娘说有黄金......\"
知府看着人赃并获的场面,又看看满箱的罪证,突然对着沈微婉作揖:\"沈大小姐真乃神人也!这下柳氏一案,下官就是想压都压不住了!\"
沈微婉摆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七皇子殿下借的箱子。\"她眨眨眼,\"对了,大人判案时记得把沈若柔假孕诬陷、买凶伤人的证词也加上,免得她在静心庵吃白菜吃得太闲。\"
离开顺天府时,春桃看着沈微婉袖口沾的凉粉汁:\"小姐,您刚才在茶棚吃东西,不怕知府大人看见笑话?\"
\"笑话?\"沈微婉跳上马车,掀起车帘看着夕阳,\"等柳氏的狗头落地那天,全京城的人都会夸我沈微婉——\"她故意拖长音调,\"智勇双全,厨艺精湛!\"
春桃被逗得直笑,马车却突然停了。七皇子萧煜骑着白马拦在路中间,手里拎着个食盒:\"听说你在顺天府吃凉粉,本王特意买了城南的桂花糕。\"
沈微婉挑眉:\"殿下怎么知道我爱吃甜的?\"
萧煜翻身下马,隔着车帘递过食盒,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本王还知道,你把柳氏的罪证装在嫁箱里,是想提醒本王该下聘了。\"
春桃在旁边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沈微婉却突然把食盒扣在萧煜头上:\"胡说!我是想让你用这些箱子装聘礼,每只都得塞满金子!\"
萧煜摘下头上的食盒,看着里面完好的桂花糕,突然笑了:\"好啊,等柳氏伏法那天,本王就用八抬大轿,抬着八箱金子来娶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耳尖的红晕,偷偷掐了把自己的胳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欺负得躲在被子里哭的傻嫡女,如今竟能让七皇子心甘情愿地捧着桂花糕等她收网呢?
而此刻的天牢里,柳氏正对着墙壁撞头。蜡丸里的消息送不出去,黑风寨的人被一网打尽,顺天府尹亲自提审时,把账册摔得她满脸墨汁。
\"柳氏,你贪墨军饷,勾结匪类,买凶杀人,数罪并罚——\"知府的声音透过铁栅栏传来,\"判你斩立决,秋后问斩!\"
\"不——!\"柳氏猛地扑到铁栅栏前,却看见沈微婉站在七皇子身边,正对着她笑。那笑容像极了十五年前,她第一次哄骗沈微婉交出步摇时,小姑娘眼里天真无邪的光,却又多了几分淬了毒的锋利。
\"沈微婉!你不得好死——!\"柳氏的尖叫被狱卒的棍棒打断,她眼睁睁看着那对璧人转身离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刺眼。
马车里,沈微婉捏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突然想起前世死在雪地里的那个夜晚。那时她也像柳氏一样喊着\"不得好死\",却只换来漫天风雪的嘲笑。
\"在想什么?\"萧煜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
沈微婉抬头看他,眼里的寒意慢慢化开:\"在想,等柳氏砍头那天,我要做个最大的糖糕,去刑场看戏。\"
萧煜被她逗得轻笑,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恰好听见街边的说书人在讲新段子:\"......话说这将军府嫡女沈微婉,智斗婶娘,巧戏渣男,如今又把柳氏一家的罪证装在嫁箱里送官,真是大快人心哪!\"
春桃忍不住探头出去:\"说书的!你知道个啥?我家小姐还有更绝的呢!\"
沈微婉把她拽回车里,自己却掀着车帘笑了。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脸上,那双曾映过雪地血光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漫天霞光和一丝狡黠的光。
\"春桃,\"她轻声说,\"去告诉厨房,今晚加道菜。\"
\"加什么?\"
沈微婉歪头,看向七皇子含笑的眼睛:\"红烧狗头,多放辣椒。\"
马车辘辘驶过京城的青石板路,留下一路清脆的笑声。远处的天牢里,柳氏的哭嚎渐渐微弱,而属于沈微婉的新生,才刚刚拉开最爽快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