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往生镜台时,陆子渊的脚步明显虚浮。沈青鸾察觉到他的异样,余光瞥见对方手臂皮肤下,金鳞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走,如同被惊动的蚁群。那些鳞片在血管间穿梭,所过之处泛起诡异的青灰,与火焰胎记的炽红形成刺目对比。
“你的身体...”沈青鸾的指尖刚触及他的手腕,陆子渊突然剧烈抽搐,鳞片竟破土般从皮肤表面迸发。十数片带着血丝的金鳞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金牛星座的形状,却在下一秒如遭重击般粉碎成齑粉。细碎的鳞粉飘落时,沈青鸾发现每一粒都刻着微型的十世镜纹路。
提灯老者残留的碎片在佩剑中发出蜂鸣:“强行吸收第四世信物,会加速魂魄与躯体的排斥。”镜体碎片渗出暗紫色液体,沿着剑柄蜿蜒而下,在陆子渊掌心汇聚成微型镜面。镜中倒映出他第二世褪鳞时的场景,金鳞将军的背影与现世的身影重叠,祭坛上悬浮的鳞片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生命力。
沈青鸾立刻将鲛绡缠绕在陆子渊手臂,绡面的第三世记忆纹路亮起微光。然而这微弱的治愈之力,在汹涌的排斥反应面前如杯水车薪。她突然想起青丘狐冢的合葬棺铭文,咬破食指在鲛绡上画出古老的狐族禁咒,咒文化作赤红锁链,强行将暴走的金鳞碎片重新压回皮肤下。
“不能再用前世力量了。”陆子渊闷哼着扯下鲛绡,伤口处却诡异地浮现出珊瑚状增生组织,“那些鳞片...在把我变成某种容器。”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浮现出与第四世信物相同的半透明纹路,纹路中央隐约可见跳动的金色火焰。
就在此时,往生栈道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两侧冥河翻涌如沸,数以百计的青铜锁链破水而出,链身缠绕着破碎的镜面残片。锁链末端拖拽着巨型骸骨,那骸骨的尾椎骨处,竟插着与陆子渊佩剑同源的尾骨碎片。
“是十世镜的守卫者。”沈青鸾的狐火在指尖明灭不定,身体的透明化虽已停止,但右耳仍在若隐若现。她腰间的鲛绡突然无风自动,绡面浮现出第三世鲛人族的战阵图——那是鲛人族长指挥战斗时,用尾鳍搅动水流形成的战术符文。
陆子渊的火焰胎记突然暴涨,整个人化作燃烧的金人。失控的混沌火灵将附近的青铜锁链瞬间熔成铁水,却也加速了金鳞碎片的侵蚀。他的瞳孔逐渐被金色覆盖,挥出的剑气中夹杂着鳞片残影,每一道剑气劈在镜面上,都溅起十世镜的残纹。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沈青鸾将狐火注入鲛绡,丝线在空中织成渔网状。当渔网罩住骸骨的瞬间,绡面浮现出第三世陆子渊制作骨钉的场景。她福至心灵,将鲛绡缠在尾骨剑上,剑刃顿时凝结出冰晶状的骨钉虚影。
就在此时,陆子渊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数十片金鳞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他不同的表情:痛苦、愤怒、决然。沈青鸾的狐火骤然变成纯白,这是狐族燃烧本源力量的征兆。她将所有狐火注入鲛绡,丝线化作璀璨星河,强行将那些金鳞碎片重新串联。
“原来...这才是鲛绡的真正用法。”陆子渊的声音从金鳞中传来,所有碎片开始逆时针旋转,在虚空中勾勒出十世镜的轮廓。当轮廓闭合的刹那,骸骨发出不甘的嘶吼,尾骨碎片化作流光没入镜面,与第四世信物产生共鸣。
镜面中浮现出昆仑墟的景象:高耸入云的雪山之巅,混沌火种在锁链中疯狂跳动。火种中央,沈青鸾的第四世残影身披白袍,心口处镶嵌着与陆子渊掌心相同的半透明鳞片。而在火种周围,无数黑袍人正在用十世镜碎片构建封印阵。
“他们在抽取火种的力量...用来修补十世镜。”沈青鸾的声音发颤,她看见第四世的自己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神仿佛穿越时空与她对视。镜面突然炸裂,碎片化作星雨没入两人身体,陆子渊的金鳞侵蚀暂时停止,但他的后颈却浮现出昆仑墟的雪山图腾。
冥河的锁链彻底崩解,消散前在空中拼出警告的符文:“火种将醒,归墟之门已现裂缝。”沈青鸾望着陆子渊逐渐恢复清明的双眼,意识到他们在冥界的每一步,都在为昆仑墟的危机埋下伏笔。而第四世信物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让陆子渊的躯体逐渐成为混沌火灵容器的催化剂。
“去昆仑墟。”陆子渊握紧佩剑,尾骨剑鞘表面浮现出与雪山图腾呼应的纹路,“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必须在完全异化前找到压制火种的方法。”他说话时,鳞片再次从皮肤下凸起,但这次的速度明显减缓——似乎鲛绡的力量,暂时平衡了魂魄与躯体的冲突。
沈青鸾将鲛绡重新缠在腰间,绡面的记忆纹路黯淡了许多。她知道,每一次动用前世力量,都在加速身体的透明化。但当她望向往生栈道尽头透出的微光,想起镜中第四世自己绝望的眼神,还是坚定地跟上了陆子渊的步伐。
在他们身后,忘川河的红光愈发浓烈,孟婆汤池的沸腾声中夹杂着锁链断裂的脆响。而在冥界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块刻有“第五世婚帖纹路”的石碑正在缓缓升起,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