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节日的氛围所感染,薛露凝难得放弃了一贯用来学习的课外活动,反而去了广播站找关佩晓。
关佩晓人缘好又能说会道,在班里当选了文艺委员,进广播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虽然她是新来的,但已经跟那些高年级的同学打成一片,秘诀就是当她们因为各种原因懒得去“值班”的时候她都会自告奋勇帮忙。
所以对一向排外不允许“闲杂人等”进的广播室而言,关佩晓邀请好朋友来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关佩晓叫了薛露凝好几次都被她婉拒了,主要是她不太好意思,但过节就是特殊的一天,那就可以特事特办。
“哎你去哪儿啊?今天不学习了?”她刚走到门口就被梁田叫住了。
一看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又想歪了,于是薛露凝故意顺着他的想法说了一句:
“去见心上人,”
趁他还在傻笑回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出现后,又迅速加上两个字:“你的。”然后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离开。
梁田脸上玩味的笑挂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关佩晓,连忙追了出去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自己这个嘴啊真是的!明明还打算让薛露凝帮忙送关佩晓“平安果”来着,怎么就忘了!
那一头薛露凝已经穿过走廊到了广播站门口,刚想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原来是淡书榕,正跟关佩晓招手说再见。
“哎呀,我来得不巧了。”薛露凝扒在门口,脚步却不往里迈,笑着从淡书榕看向关佩晓,听到这句话的两人先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别开脸不看对方,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在胡说什么啊!”关佩晓嗔怪道,一向礼貌的淡书榕这会儿连招呼都没跟薛露凝打就落荒而逃了。
薛露凝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你快进来别在门口现眼了!人家就是来祝我圣诞节快乐的,”说到这里她眼睛不自觉地瞥向桌上包装精美的苹果,又舔舔嘴唇继续说,“大家不都是同学嘛,这不是很正常?”
薛露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那只包装精美的苹果,又想到童磊莫名其妙送的那半个已经进她肚子的苹果,心里竟然起了一丝丝羡慕关佩晓的感觉。
倒也不是要多贵重,但至少要有个礼物的样子吧!半个苹果是怎么回事啊!虽然她已经没出息地吃掉了,但这也不是童磊敷衍她的理由啊!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有人祝福总比无人在意要好,所以她继续之前的话题调侃她俩的关系:“人家?人家是谁家?我俩也是同学,怎么不见他来给我送?”
关佩晓懒得跟她继续胡搅蛮缠,于是用八卦的“小纸条”转移注意力。
“小纸条”就是课外活动时同学们写的点歌单,在纸上写下几班的谁给几班的谁点一首什么什么歌,有的还会写句祝福或者隐晦的表白。课外活动时长有限,全校那么多人自然不能有求必应,有些被选中放出来,有些可能排到下一次,也有些就不见天日,或是被丢进垃圾桶,或是落在沾满灰尘的犄角旮旯,和当时写下那行字时的心意一起,逐渐被遗忘了。
薛露凝一直觉得这个广播站很神奇,学校当然禁止早恋,但就是在这个老师基本不会在意的广播站里传出的歌声,藏了那么多隐秘情意,简直就像是学校故意开给青春期的一个宣泄口。
“唉,可惜了,我叫你来是看八卦的。你都不知道在这种日子能看到多少人表白,但看样子你不是很感兴趣,那我只能‘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了。”关佩晓说话间已经把那些纸条都收拢起来,一副要自己慢慢欣赏的样子。
“哎呀晓晓,我开玩笑的嘛!你看我今天不是特意来陪你过节了!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咱们一起讨论才有意思呀。”
“咦……恶心死了,薛露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拍马屁!”
“好了好了快看吧,有没有我们认识的人啊?”薛露凝在那堆纸条里翻翻捡捡。
正好这时在播的一首歌即将结束,关佩晓急忙拿出一张纸条看了眼歌名,开始在电脑上翻找下一首歌,然后转向话筒的方向念出纸条上的字:
“毛厦颉给薛想想点一首《对不起》,希望她能快乐生活。”
音乐声在校园里缓缓流淌开来,关佩晓和薛露凝却都愣住了。
“广场一枚铜币悲伤的很隐秘,
它在许愿池里轻轻叹息,
……
相爱还有别离像无法被安排的雨,
随时准备来袭,
……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
我轻轻地叹息,
后悔着对不起。”
薛露凝细细听完整首歌,再没心情看什么八卦,关佩晓虽然疑惑都写在脸上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硬生生憋住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又开始翻找下一张纸条。
这次她长了心眼,先匆匆扫一眼名字不是认识的人才松一口气去找歌。
薛露凝觉得有些对不起关佩晓,欢乐时光结束得未免太快,但她也知道好朋友可以理解和包容,所以她抱歉地晃了晃关佩晓的手臂,轻声说了句“下次再说”就踮起脚尖轻声离开,像害怕吵醒什么人似的。
毛厦颉走了有一个多月,她只是吃饭的时候听家长提了一嘴,碍于那晚的事她也不能多问。
后来奶奶断断续续地跟她讲了一些事,原来他父母关系一直不好,却为了他能有个完整的家苦苦忍耐许久。
她也见过奶奶爷爷吵架,知道她们俩感情不好的时候她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夹在中间有多害怕和无助,她能体会那种痛苦。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不愉快,虽然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但在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怪他的,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但是这会儿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所有的记忆好像又一起涌上来了。
她想起他弹钢琴的样子,想起放学路上的欢声笑语,想起他让自己去见杨樾,想起葬礼上带着眼泪苦涩味的拥抱……
她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意识到是自己在流眼泪,于是她急忙用手去擦,却发现手里多了张纸条,是毛厦颉在跟薛想想说对不起,不知道是关佩晓什么时候塞到她手里的。
是毛厦颉的字迹,她认得出来,那纸条上的话,她也想送给他,希望他的新生活也能快乐。
不要再当被夹在中间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