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青寻了一处临街的茶楼，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上一壶本地常见的“云雾青”，茶水入口微涩，回甘却也清冽。
姿态闲适，看似品茗观景，实则神识早已悄然散开，聆听着周围修士的交谈。
茶楼之中，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不多时，邻桌几个修士的谈话，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七皇子殿下，怕是要彻底无缘帝位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带着几分卖弄的得意。
“哦？此话怎讲？”
“七皇子不是正在清剿凉州妖魔鬼怪吗，据说还颇得民心，怎会……”
同桌一个体格略壮的汉子，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追问道。
“嘿，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嘴角撇出一抹讥诮，带着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你们还不知道？支持七皇子的御灵玄宗，因那转世仙人受了重伤，已下令召集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宗待命！”
“如此一来，七皇子那边清剿妖魔的进度，与其他几位皇子一比，可就慢如龟爬了。”
“尤其是二皇子姬宇轩殿下，得星罗仙宗鼎力支持，已经清缴两州妖魔！据说，二皇子已能引动三分‘封神台’之力！”
“三分封神台之力？！”
“三分封神台之力？！”
这声音不高，却似平地惊雷，茶楼内霎时一静！
原本嘈杂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连带着邻桌那几位原本讨论着风花雪月的女修，也停下了话头，美目中透出惊异。
“那可是传说中能敕封神只，镇压人间气运的无上至宝！”
“当年大景开国皇帝就是凭此宝，敕封三千星神，压得前辈修士不敢履足凡间！”
“据说，当时有不服者，仅仅是靠近皇都封神台百里，便被其散逸的气息压得道心崩溃，修为尽废！””
“听说五位皇子四处斩妖除魔，就是为了积累人道功德，以期能得封神台承认。”
“若能引动五分‘封神台’之力，便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那便是天命所归！”
“其他皇子，据说如今最多也就能引动一分之力。”
“如此说来，这二皇子岂不是在五位皇子中排名第一……”
“二皇子已然遥遥领先啊。”
议论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低沉了许多，充满了惊叹与敬畏，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储君。
陆长青端起茶杯，目光幽深。
七皇子，二皇子姬宇轩，星罗仙宗，封神台……
有点意思。
陆长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先前那尖嘴猴腮的修士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向往，“咱们雍州紫玄宗的伯阳真人，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人物！五日之后，便是他的升仙大典了！”
“伯阳真人要羽化成仙了？”
“这可是近百年来，修仙界头一遭啊！”
另一个声音略显激动地接道：
“可不是么！千年前伯阳真人一手创立紫玄宗，门下三大弟子皆是紫府境大修，可是雍州数一数二的大派。”
“如今将羽化升仙，紫玄宗声势必定如日中天！我等定要去观礼一番，沾沾仙气，说不定还能有所感悟。”
“正是，正是！”另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抚着短须附和，“伯阳真人羽化登仙，此乃千载难逢的盛事。我等观礼之后，便打算直接启程去青州，投奔二皇子殿下。”
“哦？兄台也看好二皇子？”
“然也！”那人语气热切，“二皇子有星罗仙宗鼎力相助，如今又得了封神台部分认可，正是潜龙腾渊之时！我等散修此时不投，更待何时？”
“而且二皇子背后的星罗仙宗可是修仙界无上炼器大宗啊，听说最近炼制出了一大批法宝，准备赏给有功之人！”
“兄台所言极是！”
“同去，同去！”
“算我一个！”
一时间，茶楼内响应者众，气氛热烈起来，纷纷商议着结伴前往紫玄宗观礼，而后再去青州投效二皇子姬宇轩的事宜。
紫玄宗……伯阳真人羽化……
陆长青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正愁找不到去紫玄宗的路，如今倒是有现成的向导了。
而且，羽化成仙……
他想起灵隐子日记中那句“羽化之后，师傅变了”的记载，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这方世界的羽化成仙，成仙的到底是人还是诡？
正好一并去见识见识。
陆长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起身结了茶钱。
他并未急于跟上，而是等那几桌修士中，最先提及此事的尖嘴猴腮修士一行人起身离开，融入街角人流后，才不疾不徐地迈出茶楼。
跟上那几人的脚步。
......
雍州，紫玄山脉。
群峰耸峙，如利剑擎天，刺破云海。
紫玄宗后山禁地。
此处阴气森森，寒意刺骨，石壁上凝结着一层漆黑的冰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一名灰袍老者盘膝坐在中央，正是伯阳真人的三弟子，元都上人。
昔日百脉山不可一世的紫府上人，此刻须发凌乱，面容枯槁。
全身皮肤之下，有无数细小的眼珠状凸起正缓缓睁开，闪烁着猩红的诡光，在他皮肉下疯狂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他体内的法力与那股阴邪的厉鬼之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自身的厉鬼，就要复苏了！
“轰隆——！”
厚重的石门开启，一道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
来者面容威严，正是即将羽化的伯阳真人。
随着他的进入，洞府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都退散了些许。
元都上人看到来人，浑浊的赤红眼眸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清明与希冀。
“师……傅……”他发出嘶哑的求救，“救我！弟子……快压制不住了！”
伯阳真人看着徒弟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悲悯，走上前，叹了口气。
“好徒儿，为师知你辛苦。”
“为师这里，确有一法，可为你彻底解决此患。”
元都上人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挣扎着便要叩首。
然而，伯阳真人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洞府中，显得无比诡异。
下一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扼住，瞬间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
石门再次开启，伯阳真人缓步走出，洞府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一切秘密彻底封存。
只是，此刻的他，模样已然大变。
不再是威严的中年道人，而是一位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
他双眸开阖间，神光湛然。
青年模样的伯阳真人不屑地朝着身后的洞府方向，“啐”了一口。
“废物东西，差点坏了本座的大事。”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满是嫌恶，再无半分先前的悲悯。
“不过，万幸……”
伯阳真人缓缓抬手，感受着体内重新充满的生机，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神情。
“待炼化了你这最后一份本源，本座也该功德圆满了......”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云墟仙宗流传下来的《五气归一诀》，果然玄妙无双！”
“羽化成仙，飞升仙界，便可长生不死！”
“仙人之下，皆为蝼蚁！纵使是羽化修士，也不过千载寿命，终究化为一抔黄土。”
“若非我那几个‘好徒儿’，甘愿为为师‘分忧’……”
“本座，又岂能有今日这问鼎仙缘之机？”
伯阳真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穿透了山峦，仿佛看向了五日后那场盛大的典礼。
“升仙大典，快了，快了......”
就在伯阳真人说这话时，他背后皮肤鼓动不停，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诡异莫名。
但总是差几分火候，一阵挣扎后也就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