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错愕,也有些吃惊,略微迟疑了一两秒后,问:“能说说为什么不?”
我怕她不愿意说,或者有什么苦衷,又道:“你不用非得告诉我,我就是随口问问。”
“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可以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行。”
她的话让我更觉奇怪,有什么话不能现在就说的,还得等到将来有机会?
不过事情特别,我也没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直追问下去,巧妙的转移开了话题。
抵达监狱外时还是和上次一样,李思雨独自进去探视,我在车上等她出来。
今天头顶上没有毒辣的太阳,可能是最近西北的冷空气没有被秦岭完全隔阻开来,这几天的山城都不是很热,很适合户外活动踏青之类的。
我关了空调,吹了吹外面吹进来的自然风,然后看着不远处冰冷的高墙电网、持着步枪在了望塔上站岗的狱警、还有围墙脚跟撑破了水泥拼命生长的几根野草。
一只麻雀忽然从墙内高飞出来,张开翅膀自由的飞向远方。
还好这次我没有进去。
从小我爸就教育我要遵守法律,尤其是在我最调皮捣蛋的那几年,他不止一次警告过我,不管我读不读书,上不上学,都不希望我长大后变成蹲监狱的材料,这个时代,哪怕我变成一个废物,也好过变成一个罪犯。
这地方毁人,一不小心就把一辈子都毁了。
我默默收回目光,有些不敢继续去看。
李思雨从监狱侧门走出来的时候,明显比进去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看来她很爱她的爸爸。
“我把钱还给你。”
她上车时,我这才想到还账的事情。
昨天我准备转账的时候李思雨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后边我就把这事儿忘了。
“你现在还了我,自己还有钱花吗?”
看着我转过去的钱,她没有急着收,略作迟疑后问。
“你别管,反正早还晚还都得还,我宁愿现在日子过紧点,早些还清。”
“你还挺讲信用的嘛!”
“本来人就活的差劲,要是连最后一点诚信都不讲了,这人不就完全废了吗?”我半开玩笑的自嘲道。
李思雨听后,却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问道:“你觉得自己活的很差劲么?”
“啥?”
“你自己刚才说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就是调侃一下我自己,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你看我现在除了开网约车什么都干不了。”
李思雨看了我一会儿,认真的说道:“我不希望你这么说自己,职业不分贵贱,开网约车没什么不好的,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吃饭。”
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的思想觉悟提升了很多嘛,我记得咱们俩最开始见面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记得刚认识李思雨那天,她不仅当着她一个班的学生拿我当反面教材,在派出所里对质的时候,更是一副居高临下,看不起我这种底层劳动人民的高傲嘴脸。
那时候的我是真想冲上去抽她几个大嘴巴,让她好好见识见识工人阶级的力量。
李思雨的脸微微一红,道:“那时候我只把你当成仇人,当然什么话都捡难听的说了,你一个大男人的,又不是女人,这么记仇做什么?”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现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李思雨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朋友。”
“普通朋友?”
“不然呢?”李思雨理所当然的道:“咱俩认识才多长时间,能做个普通朋友就不错了!”
“哦。”
我平静的应了一声,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莫名的有点不舒服,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原因。
见我反应冷淡,李思雨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系好了安全带,但却没有急着启动车子。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她轻声说道:“能被我当成朋友的人,很少很少,你是我这几年以来交的第一个朋友,难能可贵。”
我顿时讶异的看着她,心中的那一丝不舒服也在此刻烟消云散,随即好奇的问:“是嘛?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特殊待遇?”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她这句话说的我猝不及防,胸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一样,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连她自己说完也忍俊不禁的道:“真的啊,你会为了身边认识不久的人全力帮忙,也会在明知有危险的时候冲上来保护我,其实这些都是很难得的品质,虽然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真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当缩头乌龟的多。”
“我有你说的这么优质吗?”
我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找不到北了。
李思雨轻轻一笑,道:“不要得瑟哈……我现在不想回城,这里附近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我就来过这边一次,就上次开同学会的时候去那个湖心小岛玩了一趟。”我疑惑的问:“你每个月都来,就没自己四处逛过?你之前在我们镇上都还夜里一个人出来乱转的。”
“因为每次来这里都是抱着看我爸的目的,所以每次看完以后我就直接回去了。”
“玩的地方……我想想,我之前去长寿湖的时候,看到有游乐场,摩天轮什么的。”
“游乐场,这玩意到处都是,没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爱去这些地方,从小心脏不太好。”李思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附近的地图,道:“最近三公里外有个凤山公园,要不我们去那里走走。”
“好。”
李思雨没有考虑便答应下来,发动车子朝着导航出来的目的地行驶而去。
不久,便抵达目的地。
这个公园不大,停好车,我俩围绕着公园里的人工湖走了一圈,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明显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留下的游乐广场。
“这个地方好有时代感。”
广场上修着一些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滑梯、秋千等游乐设施,外部贴满了五颜六色的鹅卵石。
一条露天的走廊矗立在广场中间,上面挂满了开着紫色花朵的藤蔓植物——每个九零后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条这样的露天走廊,只是现在这种建筑已经很难见到,基本都已经被新的时代所覆盖。
紫藤花走廊下坐着一个女人,打扮得十分奇特。
定睛一看,这女人穿得很像是中世纪欧洲的那种占星师,大袖飘飘的。
类似的打扮在各种漫展上其实很常见,主城区的繁华地带偶尔也能见到,大多是喜欢cosplay的年轻人,要么就是搞自媒体的。
但在一个区县的公园里,而且还是没什么人流量的公园里,这种打扮就显得非常惹人注意了。
而且很奇怪的是,我无法判断这个女人的大致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