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周伯批似乎是想到什么,顿时批目眦欲裂。
“高扬!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官?!鲁青才来清水县多久?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秦书见他这副模样,唇边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悲悯,又夹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谑。他缓缓摊开双手,姿态轻松。
“周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验看一番。本官可没有闲工夫,拿这种事与周大人玩笑。”
“而且,本官提醒周大人做好心理准备,这两人,死得很难看。”
“好!好得很!”周伯批怒极反笑,他目光陡然一寒,其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猜忌。
他从宴会上就怀疑这人并非是高扬,如今一接触,更加笃定此人绝非高扬!
高扬不会有这样的心计,也不会有这样凌厉果断的手腕!
他倒要看看,此人是真有通天手段,还是色厉内荏!
周伯批皱眉,力甩袖袍,声色俱厉。
“带路!本官倒要看看,你高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书微微颔首,不见丝毫慌乱,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周大人请。”
言罢,他转身引路,步伐沉稳。
夜风凄冷,吹得义庄门前悬挂的白幡猎猎作响,平添几分阴森。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腐朽与药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油灯下,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停放在简陋的木板上。
秦书示意徐锋上前,揭开了白布。
鲁青和那名黑衣卫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脸色青灰,嘴唇发紫,最骇人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颈项和手腕处,隐约可见一片片暗红色的斑疹,与王二牛先前描述的“丹痧疫”症状一般无二。
周伯批瞳孔一缩,踉跄着后退半步,脸上血色褪尽,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那尸体上的红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的……竟然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这瘟疫竟然如此凶狠,那自己如今在平江村,岂不是……
周伯批心底慌乱不已,一时之间,已然忽略了鲁青和黑衣人身上细小的不对劲。
“周大人,现在可信了?”
秦书的声音幽幽传来,让神游在外的周伯批回了神,“长史鲁青,伙同这名自称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帮手’,在平江村私设丹房,欲炼制丹药,还打着太子殿下的名号行事,只可惜,丹未炼成,却不慎染上了这要命的瘟疫,双双殒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伯批,语气中带着沉痛与“关切”。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周大人务必将实情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太子殿下,莫要让殿下被奸人蒙蔽,更不要让这两个奸贼坏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周伯批盯着那黑衣卫尸体上熟悉的服制暗纹,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这的的确确是太子身边的人,这点他绝不会认错!
太子命他来协助“高扬”,名为协助,实为监视与催促,如今却横死于此!
若是将秦书这番话原封不动报上去,太子岂不是要背上私炼丹药、草菅人命的罪名?
这罪名,太子担不起,他也担不起!
这个秦书……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周伯批只觉得背脊发凉,眼前这个青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古怪的笑容,似笑似哭,微微颔首。
“高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本官即刻修书一封,将此地详情禀明太子殿下,绝不耽搁!”
无论如何,必须先将此事告知太子,至于如何措辞,如何将太子的干系撇清,那便是他周伯批需要头疼的事情了。
眼下,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煞星面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阳郡守府内,灯火辉煌。
太子姬越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俊朗的脸上布满了焦躁与不耐。他停下脚步,一拳砸在黄花梨木的书案上。
“高扬!这个高扬!怎么还没给孤消息!区区二十个女子,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一旁侍立的南阳郡守闵年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赔笑。
“殿下息怒。想来是那高扬精益求精,唯恐寻来的女子不合殿下的心意,故而耽搁了些时日。此人既然能得殿下青眼,想必是个追求完美的。”
闵年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当初鲁青向自己推荐高扬,说高扬办事积极完美,他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给高扬美言几句,如今这事儿,反倒是没了声响。
高扬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否则他这个郡守,也落不得好!
“哼!但愿如此!”太子冷哼一声,眉宇间的戾气丝毫未减。
为了那长生丹,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就在此时,郡守府的管家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从门外奔入,手中高举着一封信件、
“启禀殿下,启禀老爷!周伯批周大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周伯批?”闵年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这个周伯批,素来眼高于顶,怎会突然给本官来信?莫不是清水县出了什么变故?
太子姬越却不等闵年发问,一把从管家手中夺过信件,三两下撕开火漆。他展开信纸,目光飞速扫过,原本就不耐的脸色瞬间剧变,由青转白,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砰!”
闵年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他好奇地弯腰拾起信纸,凑过去一看,只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长史鲁青死了?死于瘟疫?平江村爆发大规模“丹痧疫”?!
这一个个消息,霹得闵年头晕目眩!他眉头紧锁,下意识地转向管家,厉声质问。
“本官何时派鲁青和周伯批去平江村了?!”
这两个混账,竟敢不经本官允准,私自行动!
现在好了,竟然直接死在了平江村,给他留下了大麻烦!
管家被他吼得一哆嗦,连忙躬身,战战兢兢地摇头。
“回……回大人,小人……小人不知啊!”
“是孤派他们去的。”太子姬越的声音冰冷传来,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