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玄天派后山的天空逐渐被一层诡谲的赤红色笼罩。那是血月将至的预兆,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天空染成了妖异的色彩。檐角的风铃在夜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祥。
林小雨独自站在观星台上,仰望着逐渐被赤色浸染的天穹。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正随着月色的变化而变得躁动不安。那股自从南宫祖墓归来后就时常撩拨她心弦的魔气,今夜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血月当空,万物皆惊。\"她低声念着古籍中的记载,紧紧握住腰间的孤鸿剑。
剑身微微震颤,仿佛也在回应这天地间的异变。
\"小雨,你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沐清雨缓步走到观星台,月光下的她比往日更加苍白,连唇色都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水。
林小雨转身,看到师父的那一刻,心中翻涌的魔气竟奇迹般平息了几分。\"师父,您的病情...\"
\"无妨。\"沐清雨摆了摆手,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向天空,\"今夜不同寻常,你感觉到了吗?\"
林小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血月将至,体内的...那股力量变得难以控制。\"
\"我知道。\"沐清雨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所以我来找你。\"
她伸手抚上林小雨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血月之夜,是南宫家族力量最为活跃的时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刻。我必须帮你...\"
话音未落,林小雨忽然感到一阵剧痛从丹田直冲天灵,整个人猛地弯下腰来。体内的魔气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啊!\"她痛苦地低吼一声,双手抓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沐清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布囊,倒出七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忍住,我要为你封脉。\"
林小雨艰难地抬头,汗水已浸透衣衫:\"师父...您的身体...\"
\"别说话。\"沐清雨手指轻颤,却依然稳定地捏住第一根银针,\"相信我。\"
就在这时,血月终于从云层后缓缓露出了它诡异的面容。刹那间,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林小雨只觉得体内的魔气瞬间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双眼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赤芒。孤鸿剑不受控制地出鞘,剑身竟也泛起血色的光芒。
沐清雨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将七根银针同时刺向林小雨的穴道。
\"冰魄寒针·锁魂式!\"
七道寒芒闪烁,如流星般没入林小雨体内。林小雨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穴道处蔓延全身,但那暴走的魔气却好似遇到了天敌,逐渐被压制了下来。
然而,沐清雨的面色却愈发苍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
\"师父!\"林小雨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扶她。
\"别动!\"沐清雨厉声喝道,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冰魄针一旦错位,你的任督二脉会被彻底封死!\"
林小雨只得强忍着剧痛和担忧,眼睁睁地看着沐清雨从袖中又取出了第八根银针——这是一根通体墨黑的针,针头却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是...镇魂针?\"林小雨认出了这件传说中的凶器,声音因惊骇而颤抖,\"师父,不可!此针一用,您至少会...\"
\"别说了!\"沐清雨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决绝,\"我宁可损伤十年修为,也不能让你...重蹈覆辙。\"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最后几个字几乎不可闻。
血月的光芒愈发妖异,林小雨感到体内的魔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正在与冰魄针的寒气进行最后的抗争。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师父!不好了!韩师叔带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说是感应到了魔教的气息!\"
是小师妹柳如眉的声音。
沐清雨和林小雨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和担忧。
\"该死!\"沐清雨咬牙低骂一声,手中的镇魂针却丝毫不乱,\"小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抵抗,明白吗?\"
林小雨点点头,知道此刻唯有全然信任师父,才有一线生机。
只见沐清雨深吸一口气,将那根镇魂针高高举起,然后对准林小雨眉心与印堂之间的位置,精准地刺了下去。
\"镇!\"
一声低喝,镇魂针竟然诡异地全部没入林小雨的眉心,外表却看不到任何痕迹。
林小雨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体内奔腾的魔气瞬间被冰封,整个人如坠冰窟,意识开始模糊。
\"听着,一旦你醒来,就去...找玉面神医...她知道...该怎么做...\"沐清雨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还有,不要...相信韩冬青...\"
这是林小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山洞中,身下铺着厚厚的干草,旁边燃着一小堆篝火。
\"醒了?\"沐清雨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背对着她坐在那里,望着洞外依然泛着血色的月亮。
林小雨挣扎着坐起身,发现体内的魔气已被彻底封印,但丹田处却空空如也,仿佛功力被人废去了一般。
\"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韩师叔她们...\"
\"暂时甩开了。\"沐清雨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色近乎透明,\"这是玄天派后山五十里外的一个隐秘山洞,是我多年前偶然发现的。\"
林小雨的目光落在沐清雨的手腕上,不由大惊:\"师父,您的手...\"
沐清雨的右手腕上,赫然有一圈深深的牙印,已经微微发紫,显然是中了某种毒素。
\"无妨。\"沐清雨轻轻摇头,将手腕藏入袖中,\"只是你在魔气爆发时...情不自禁。\"
林小雨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竟然...\"
\"不是你的错。\"沐清雨打断了她的自责,声音柔和而坚定,\"血月之夜,南宫家的血脉总会特别...躁动。这不是第一次了。\"
林小雨心中一震:\"什么意思?师父,这到底...\"
沐清雨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先服下这个,它能帮你稳定体内的气息。\"
林小雨接过瓷瓶,打开后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她毫不犹豫地倒出药丸服下,信任师父的一切安排。
药丸入腹,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流淌,与冰魄针的寒气形成奇妙的平衡。林小雨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不再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明。
\"师父,这药...\"
\"是玉面神医特制的'平魂丹'。\"沐清雨解释道,\"能暂时压制血脉中的魔气,但不是长久之计。\"
她站起身,走到林小雨面前,蹲下来仔细检查她的状况:\"冲脉如何?有没有感到异常?\"
林小雨闭目感受了一下:\"似乎...突破了第七重。\"
这个发现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冲脉七重,已经接近玄天派内门弟子的上限。而在血月之前,她还只是第六重初期。
\"果然如此。\"沐清雨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血月之力,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林小雨正要询问这句话的含义,忽然发现沐清雨左手握着的,正是之前刺入自己眉心的那根镇魂针。
针尖已经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师父,这根针...\"
沐清雨苦笑一下:\"这是我从凌霄子师叔那里'借'来的镇魂针,本是用来镇压魔教妖人的。没想到,今日却用在了你身上。\"
她将针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木盒中:\"这针吸收了你体内部分魔气,不能再让其她人看到,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林小雨明白其中的危险。如果被玄天派其她人发现她体内有魔气,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我究竟...\"林小雨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我为什么会有魔气?我真的是...南宫家的人吗?\"
月光透过洞口洒落,在沐清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她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许久,她才轻声开口:
\"是的,你的血脉中,确实流淌着南宫家的血。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魔教中人。\"
她抬起头,直视林小雨的眼睛:\"血脉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正邪,只有心,才是真正的归宿。\"
林小雨苦笑:\"可在玄天派看来,南宫家的血脉本身就是原罪。\"
\"愚昧!\"沐清雨罕见地流露出愤怒,\"南宫家并非生来邪恶。当年的事...\"
她忽然停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林小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师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沐清雨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全部真相的时候。你需要更强大,强大到足以承受那个真相的重量。\"
她站起身,走到洞口,伸手轻触月光:\"血月还有两个时辰就会散去。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彻底封印你体内的魔气。否则,下次血月来临时,今晚的一切都会重演。\"
\"师父有办法吗?\"
\"有,但代价很大。\"沐清雨回头看她,目光复杂,\"需要用冰魄针封住你的任督二脉。\"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任督二脉一旦被封,至少三个月内无法运功,等同于将她彻底废掉。在玄天派这样竞争激烈的门派中,这无异于自断前程。
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只要能控制住魔气,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沐清雨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夹杂着深深的悲伤:\"你总是这样...像她一样倔强。\"
\"她?\"
沐清雨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这里面有六根冰魄针,是我多年收集的珍品。现在,躺下,让我为你封脉。\"
林小雨顺从地躺在干草上,闭上眼睛,将生死交付在师父手中。
沐清雨取出针,手法娴熟地依次刺向她的穴道。每一针落下,林小雨都感到一股寒气侵入经脉,渐渐地,她的全身开始变得麻木,意识也逐渐模糊。
\"师父...\"她在昏迷前艰难地开口,\"我相信您...\"
沐清雨的手微微颤抖,看着徒弟信任的目光,她的眼中涌出了无声的泪水。
\"对不起,小雨。\"她轻声说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已经欠了南宫家太多...这一次,就让我来弥补吧。\"
伴随着最后一根针的落下,林小雨陷入了沉睡。
沐清雨擦去眼泪,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林小雨的手心,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血月过后,去药王谷找玉面神医,她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玄天派...至少在我送信之前。\"
说完,她站起身,最后看了林小雨一眼,转身走入了血色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