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的漆还没干透,门框旁边几处涂抹不均匀,露出底下的铁锈。
\"凤凰2号基地\"几个繁体字歪歪扭扭挂在上方,歪斜得像醉汉写的。
围墙刚砌好,水泥渗着水印,上面草率地加了三道铁丝网,沾着锈迹。
守卫塔上的当地人一边抽烟一边打瞌睡,腰间别着老式54手枪,弹夹露在外面。
几台老旧松下闭路电视摄像头挂在电线杆上,线缆随意缠绕,风一吹就摇晃。
柬埔寨雨季,空气黏腻得像酱油拌饭,汗水浸透后背,蚊子成群结队叮人。
\"就这鬼地方,白花了二十万美刀。\"白经理用脏兮兮的手绢抹着脖子,眼睛瞟了瞟周围的工人,\"这帮猴子干活磨磨蹭蹭,要不是拿枪逼着,连这都搞不定。\"
主楼是改建的旧厂房,四层楼高,日本人九十年代盖的,墙皮斑驳,窗户上钉着粗铁条,每隔十五厘米一根,歪七扭八的。
屋顶东南角几片铁皮翘起来没修好,大雨天肯定漏水。院子里到处是工地垃圾,油漆桶、木板条、螺丝钉,随意丢弃。
水泥地面刚铺不久,几个半成品水泥桩孤零零竖在当中,像几根烂牙。
\"你小子负责培训第一批。\"白经理从皱巴巴的公文包掏出个文件袋,纸角都卷了,\"第二三栋还在搞,水电没通。先都塞主楼,A类三楼,b类四五楼,c类去东边那排猪圈。\"
我接过文件袋,夹层里是培训课程和考核表。课程排了两周,第一周基础,第二周分类训练,合格率要求80%以上,不及格\"特别处理\"。
白经理从口袋掏出半包红双喜,点了根,烟头一明一灭:\"这破地方跟园区不一样,柬埔寨谁他妈管什么人权不人权,手段硬点没事。\"
\"多硬算硬?\"
\"看着办呗,不听话的送小黑屋。\"白经理指了指远处一间低矮的破房子,窗户糊着黑纸,门口站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腰间别着根电棍,\"啥家伙什都有,使劲整。\"
他眯着眼打量我,忽然往地上啐了口痰:\"记住,别整什么圣母心,练不出来的货,白养活。\"
训练从第二天开始。三百来人分七班,每班四十出头的人。
一个班配三个助教,负责执行训练计划,都是从园区调来的老手,一个个煞气重得像刑场看守。
A类女性学\"感情营销\",就是怎么网聊、电话骗外国男人,一步步培养感情,最后骗钱;
b类技术人员学操作假投资平台、冒充公检法诈骗、网络钓鱼;
c类体力劳动,做饭、洗衣、看门,最底层的活计。
早上五点半,哨声刺耳地响。我站在b3班门口,看四十来个越南人跌跌撞撞从通铺爬起来,跟着哨声站队。
动作慢的,助教二话不说照腿抽一棍。几天前这些人还在集装箱里,脏兮兮缩成一团,现在穿着统一发的蓝色工装,像一伙服装厂民工。
\"规矩很简单。\"我拍拍手,收起哨子,声音平静但足够让后排听见,\"听话,好过;犟嘴,挨打;逃跑,死。\"
窗外传来一阵怪叫声。院子中央的水泥地上竖着个铁笼子,一米见方,刚好能站一个人。
笼子里关着个年轻男人,蜷缩着,皮肤被太阳烤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不住地叫唤。水罐就放在笼子外十公分,他伸手够不着。
\"昨晚抓回来的。第二天了。\"我指了指窗外,\"不给水,不给饭,直到尿裤子死过去为止。出去了的,没一个能跑掉。好好想想,自己要走哪条路。\"
班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四十一双眼睛盯着我看,有恐惧,有愤怒,有麻木,但大多数都是绝望。
在这帮人眼里,我就是恶魔,是夺走他们自由的刽子手。
而我,此刻却是站在恶魔身边的恶魔。
课从零开始。怎么开电脑,怎么注册qq和邮箱,怎么编假身份资料,怎么引诱受害人上套。
每个流程都是死记硬背,一字一句不许错,像是培训电话销售。
\"你们面对的问题第一条是什么?\"我看了眼备课本。
\"客户会问,你们真的吗?合法吗?\"一个矮个子越南人背道。
\"正确。标准答案是什么?\"
\"我们是政府背景的投资公司,成立十五年,管理资金超过五十亿美元。\"大家跟着念。
\"这根本是谎言。完完全全的骗人把戏。\"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突然用越南语开口。
教室死一般静。所有人都看着他,像看个死人。
我走到他面前,扫了眼胸牌:\"阮文华,是吧?\"
阮文华咬着嘴唇不说话。
\"出去,小黑屋里等着。\"我偏了偏头。
两个助教架着阮文华出去了,他半推半就,眼镜歪在鼻梁上,倔强地瞪着我。
一小时后,阮文华被拖回教室,浑身湿透,嘴唇发青发紫,不住发抖,头发上还滴着水。
\"水刑。\"我敲了敲黑板,声音平平,\"就是国际大片里演的那种,往脸上蒙块毛巾,浇水,让你觉得快淹死。
这算轻的。还有电击,打手板,禁食,站一宿。记住一条,乖乖听话,别自找苦吃。\"
第三天开始进阶训练。模拟电话,情景对话,话术训练。每个人一天要打五十个电话,成功率低于三成要关小黑屋。
教室里有四十部破旧座机,轮流使用,对面是专门扮演\"肥羊\"的助教。
阮文华表现最差。每次轮到他,就磕磕巴巴说不出标准台词,电话刚开头就被挂断。
三天内,他被拖去小黑屋五次,两次水刑,三次电击,可还是不服软。
\"说,这话术你背得出来不?\"助教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
\"背、背得出...\"阮文华嘴唇哆嗦。
\"那为啥不好好说?你存心找死吗?\"
阮文华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眼睛里噙着泪,却倔强地一言不发。
第四天下午培训室里,阮文华满脸是伤,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神却依然不屈。
\"为啥要这样?\"他忽然拉住我的衣角,声音沙哑,\"我们不过想找份工作混口饭吃。\"
\"按课本做就行。\"我不动声色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