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总部西侧,会客室后面的杂物间。
密不透风的窗帘拉严,一盏破旧台灯发出昏黄光芒。铺开的地形图上,红蓝两色线条交织,勾勒出黑石园区的地下迷宫。
我摸出烟,没点,只是夹在手指间。三天没合眼,眼眶发胀,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黑石的防御系统拆开来看不过四层:外围电网,哨塔巡逻,内部监控,地下封锁区。每层都他妈是铁板一块,但再硬的铁板也有缝隙。
从挎包夹层掏出诺基亚6108,翻盖手机,磨损的按键证明它经历过不少风雨。拨号,五声后挂断,计时两分钟。
手机震动起来。
\"货什么时候能到?\"我没废话。
\"后天,小爷急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嚼着槟榔,\"老地方,十万一包,要不要?\"
\"废话。\"
\"三号仓库,找老杨,记得先丢半个给他。\"
挂断电话,我继续研究那张地图。黑石的监控系统分八个子区,主控在b区地下一层机房。每天凌晨两点零五,系统会自检三分钟,所有电眼黑屏,像头野兽短暂闭眼。
门外脚步声靠近,我一把将地图塞进棋谱下面,拿起象棋摆弄。李猛推门进来,下巴上新添了道刀疤,眼珠子跟鹰似的左右扫。
\"明早陪老爷子去趟澳门,\"他丢下一沓文件,声音像砂纸摩擦,\"黑石那边的狗屁报告交了没?\"
\"早交了。\"我头都没抬,指尖暗中压住露出一角的地图。
李猛盯着我看了三秒,转身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啪嗒作响。这狗东西最近总跟我屁股后头转,肯定起疑了。
脚步声消失,我重新铺开地图和笔记本。时间不多了,张远透的口风说默哥最多撑两周,已经进了\"海洛\"实验名单。
芯片一旦进脑壳,人就废了。不管风险多大,也得在此之前把人捞出来。
翻开记事本,密密麻麻的人员情报。每一条都是潜在突破口:
——门卫老张,38,嗜赌成性,欠了高利贷十五万,女儿明年高考;
——电工刘师傅,52,老酒鬼,维修船厂出身,负责地下线路,岁数大看得松;
——车队小李,26,白三爷的眼线,周三早上负责送补给;
——监控室岳哥,41,老爷子远房亲戚,迷古玩,手头紧。
这帮人,谁都有软肋。
人嘛,总比铁门好撬。
再翻一页,三条撤离路线图。A线走水道,从排污管到湄公河支流,需水性好,但监控少;
b线穿山路,靠向导,时间长风险中;
c线飞机直接撤,风险高但最快。每条又细分三套预案,应对变数。
诺基亚又震,一条加密短信:货准备好,老地方接货。
我起身打开柜子,翻出件灰工装,内衬暗袋里藏着伪造的白家通行证和一张银联卡。
这两天把存款都取出来换成美刀和金条,存进城北的保险柜。半年攒的三十五万,扣掉前期消耗,还剩二十八万零碎,勉强够用。
看表,凌晨一点十七,该动身了。
园区后门的彪子认识我,点头就放行。踩着电动三轮,穿过僻静小道,在一家灯光惨白的破网吧前停下。
\"来了啊。\"老板抬头,满脸菜色,眼圈发黑。他递过来个塑料袋,\"轻点使,现在这玩意儿不好搞。\"
袋里两部一次性大哥大,一张泰国电话卡,一支水果牌GpS。这些东西市面上难寻,黑市价格翻了三倍。
\"剩下的玩意儿呢?\"我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老板嘴角一抽,从柜台下摸出个鞋盒大小的包裹:\"拿着赶紧滚,烫手。\"
回房,拆开报纸。里面是把92改五,连号都磨了,两个弹匣,十六发子弹,外加一包白粉——军用止痛药,能让半条命的人撑着走十公里。
把家伙分开藏好,再检查一遍整套方案。物资差不多备齐了,接下来确定时间和细节安排。
早八点,抵达城郊废弃造纸厂后面的3号仓库。老杨已经靠在叉车上抽烟,瘦骨嶙峋,浑身烟味,左耳少了半截,眼神却跟刀子似的。
老杨在越南混了二十年,当年给美国佬做向导,后来靠走私起家,帮南边不少官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东西呢?\"我开门见山。
老杨撇嘴:\"操,脸跟便秘了十天似的,来根烟再说。\"
我掏烟给他点上,他才从叉车后头拖出两包帆布袋:\"两套,防弹衣加耳麦,毛子货,能挡9毫米。皮薄,不显,就是距离太近防不住,懂吧?\"
检查装备——轻型防弹背心,Rbp-2型号,俄产,结实但有年头了;
两个捷联牌耳机式通讯器,3公里内有效;
两枚烟雾弹,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货;
一把东德产军刺,入肉无声的那种。
\"还有事。\"我掏出张纸条,上面写着个名字,\"帮找这个人,越南佬,会说中文,最好熟悉北边地形。\"
老杨叼着烟看了眼:\"阮明?那狗日的欠我两条人命,你找他准没好事。\"
\"能找到不?\"
\"钱到位,什么都行。\"老杨咧嘴,露出两颗金牙,\"不过那狗东西胆小,收过越共的钱,不好说话。\"
我从腰包摸出一叠崭新的美刀:\"五千订金,事成再五千。\"
老杨眼睛眯成一条缝:\"周四,老地方,带着另一半钱来。\"
整上午都在仓库测试装备。每样东西都得检查三遍,一枚螺丝松了都可能要命。遇到拿不准的就问老杨,这家伙干这行二十多年,经验值比我吃的米还多。
中午,手机震一下:明早九点,c区清洁间,血常规。
张远的暗号,说明他已经搞到药品了。这疯狗居然真帮忙,看来是铁了心跟白家翻脸。
下午回总部,李猛又来找:\"明早澳门的事取消,改后天。\"
变数。打乱了节奏,但也多了一天准备。
晚上找电工刘师傅喝酒,这老酒鬼平时晚上值班就灌二两,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我带了瓶茅台,陪他吹了一个多小时,趁他喝高套出了地下电力系统的细节,重点是应急发电机的位置和启动方式。
\"下周二部里要大检修,\"刘师傅嘴里喷着酒气,\"整个系统得关一天,地下那些狗东西全靠备用电,重启时间得有半小时。\"
系统全检!绝佳时机。检修期间,所有电子门锁靠备用系统,监控至少二十分钟空白期,足够行动了。
回房后重新梳理时间表。行动定在下周二凌晨两点,系统检修启动后。张远负责搞定医疗区看门的,我潜入地下三层,找到默哥。然后走备用通道撤离,与阮明接头,直奔越南。
铺开园区路线图,再次核对每个环节。最大难点是进入地下三层而不触发警报。监控、门禁、持枪守卫,层层设防,几乎不可能无声通过。
但有个突破口——张远透露,每周五早上会有犯人被带上来体检。如果半路劫持,借乱混进去,就能避开大部分电眼。
思路已经清晰。除了一个问题——默哥现状如何?张远说他被折磨得不轻,可能无法自主行动。
需准备轮椅或担架,外加足够药物确保撤离时不会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按约到c区清洁间。张远已经等在那里,脸色惨白,胡子拉碴,眼圈黑得像被人揍过。
\"血常规结果,你自己看。\"他递过纸袋,声音沙哑。
纸袋里有三支针管,两瓶药水,一包白粉,还有张手写说明书。张远的字像蚂蚁爬,但工整得很:
\"蓝色——镇静剂,30秒起效,昏迷40分钟;
红色——肾上腺素,虚弱状态下保持清醒;
白粉——军用止血粉,伤口直接撒。
具体用量见背面注释,过量致命。\"
\"默哥情况怎样?\"我直接问重点。
\"很糟。\"张远脸绷得比铁还紧,眼睛直勾勾盯着墙角,\"昨晚他被拉去做了实验准备,打了针,现在高烧不退。身上的伤也感染了,再拖下去可能撑不了多久。\"
比预想更严重。时间紧迫,等不了系统大检修了,必须加快行动。
\"改时间,明晚上。\"我当场拍板。
\"这么急?\"张远瞪大眼,\"可是所有准备...\"
\"来不及了,\"我打断他,\"简化计划,只带必要的,走A线。\"
张远沉默几秒,点头:\"行。需要我做什么?\"
\"搞两套医生白大褂,明晚八点,把默哥安排到医疗中心做检查,我会想办法混进来。\"
\"那我家人呢?\"他声音发抖。
原计划是先救默哥,再设法捞出张远一家。但现在时间不等人,两手抓很可能落个两手空。
\"先写下你家人具体位置和看守情况。\"我思索片刻,\"我认识个人,能帮忙,但成不成另说。\"
张远眼睛一红,咬牙道:\"成交。\"
出了清洁间,立马给老杨打电话,通知计划提前,让他今晚就联系阮明。同时短信通知网吧老板,提前取最后一批货。
计划被打乱,要重新调整。精细布局来不及了,只能走简化版——硬闯,快撤,靠预设的线路脱身。风险暴增,但没得选。
下午去监控室找岳哥下棋,故意输一盘赢他高兴,套出了明晚的值班表——凌晨两点到四点是系统最松懈的时段,只有两个技术员在岗,轮值交接点正好卡在两点零五。
晚上回住处,把所有装备重新整理,精简到最低限度:枪,通讯器,药物,少量现金和一部卫星电话。其他物资分散存在几个接应点,以防万一。
我站在窗前,看向远处黑石园区的灯光。明晚这时候,要么带默哥杀出来,要么一起埋在那鬼地方。
“镜花水月”当年被迫分散,我一直在找机会救兄弟。
现在机会到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胜算,也值得赌这一把。
窗外下起雨,滴答敲打玻璃,像在敲打死亡倒计时。
我关窗,拉上窗帘,点了支烟,最后一次确认每个细节。
明天,不是生,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