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许多官员是反对的,觉得顾浒还不配担任刑部左侍郎一职。
宋绾列举了顾浒在槐县担任县令期间,为百姓办的事三十来起案件,披肝沥胆,无一冤假错案。
上官止第一个同意,顾浒确实是个有实力的,若能拉拢为他所用,日后不仅能帮他做事,顾汐祉也会看在顾浒的面上对他更多几分亲近。
看着上官止同意,一些官员也改变自己的想法,也赞成顾浒去刑部担任左侍郎。
很快,圣旨就到顾府。
顾浒自被宋绾救后,可以说是扶摇直上,才短短几个月,直接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到刑部左侍郎,唯一的养女还被封为郡主,朝野上下都在叹他命好。
与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官员给他送礼庆祝,希望日后多来往。
顾浒也知道,官位比他小的是想让他日后多照拂,官位比他高的是想拉拢他为他们做事。
所以通通拒绝,说他过惯清汤寡水的生活,那么贵重的礼送给他就是浪费。
渐渐的,给他送贵重礼品的官员也逐渐减少。
顾浒去刑部任职那日,先去了监察司,给宋绾磕头道谢:“多谢殿下,殿下对老臣有救命之恩还有提拔之恩,老臣铭心镂骨,感德难忘,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宋绾亲自扶起他,让他好好在刑部为朝廷效力。
宋帆和穆宏都未曾想过,宋绾竟然会吩咐人提前将密道堵起,还出言帮他。
宋帆想找个机会跟她道谢,但总不知如何开口。
除了每日早朝能见到宋绾,其他时间,他都没再见过她,他也不好再像从前那样去长公主府,还缠着她给他做些他爱吃的菜。
宋琳回北原前夕,让宋绾留宿关雎宫。
两人坐在院里聊了很久。
天空有流星划过。
宋琳道:“有流星,快许愿。”说着就双手合十,闭眸许愿。
“姑姑还信这些?”宋绾问。
宋琳道:“信。”
北原二十载,孤悬浮寄,每每有流星划过,她的会许愿。
宋琳问:“你都没愿望?还是不信这些?”
“有愿望,但我只相信人定胜天。”宋绾说。
宋琳神态安详从容,“你有几个愿望?什么愿望?”
宋绾道:“有三愿。”
一愿时和岁稔,四海承平。
二愿权柄在握,吾夫康泰。
三愿弟弟一生无虞,长乐未央。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弟弟。
宋绾没有说出口,“姑姑许了什么愿?”
宋琳突然道:“本宫能看得出你与太子关系胜似亲生,我们都有弟弟,但你的弟弟比本宫的弟弟幸运,他有母妃,有上官氏为他出谋划策,还有你这位阿姐保护他。
自此一别,本宫与皇帝此生只怕不能再见了,前朝门阀只手遮天,后宫嫔妃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偌大的大燕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的。”
宋琳说得很认真,“本宫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若有朝一日本宫的弟弟走投无路,能有人放过他。”
走投无路?
能有人放过他?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宋绾问:“听说当年您和亲的事,是父皇带着朝臣上奏的,您没恨过父皇吗?”
宋琳:“当年的局势,就算他不上奏父皇,本宫也会自请和亲,本宫是嫡出的长公主,受万民供养,和亲换取北境安定、给百姓一个稳定安居乐业的环境是本宫职责所在。
母后早逝,继后野心勃勃,我们姐弟二人在宫中相依为命,所以他亲自上折子让本宫去和离时,本宫心里也怨过他,也曾以为恨他。”
宋琳释然,“可出嫁前夕,本宫见其他皇子对他不敬时,本宫对他竟然只有心疼,能想起的也都是幼时不厌其烦跟在本宫身后的弟弟。
所以本宫连夜去御书房求了一道圣旨,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废太子。群臣皆道本宫恨他,但在本宫心里,他是唯一的底线。”
宋琳又说:“若不生于帝王家,若父慈母爱,本宫与他会是无话不说的姐弟。”
两人聊了很多,宋琳希望拓拔霖有困难时,宋绾能出手相助,宋绾点头答应,两人一一直聊到到鸡鸣时分。
拓拔子婳今夜在东宫与宋帆打了一夜的叶子牌,总是问:“太子哥哥,你真不打算娶我?”
北原之女不似中原女子内敛,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宋帆道:“子婳所嫁之人,理应是一心系于子婳之人。”
拓拔子婳叹了口气,嘟囔着嘴,“看来太子哥哥只心属昭然姐姐一人。”
宋帆:“谁告诉你的?”
拓拔子婳道:“灯宴那晚,昭然姐姐和我们在锦瑟岛上打叶子牌,你嘴角就没下来过,一直往昭然姐姐那边凑,恨不得贴人家身上!”
提到昭然,宋帆神情也没那么暗沉。
天亮得很快,启程时,宋琳没让任何人送,就连拓拔霖她也没准他下岛相送。
三月三,上巳日,迟迟暮春日,天气柔且嘉。
晋帝要带皇子公主和百官去国安寺为国祈福。
国安寺要爬上千阶石阶,历年来都只有太子一人奉命去国安寺祈福。
这是晋帝登基后,第一次去国安寺,阵仗浩大。
山顶的钟声远扬,清晨的露水还泡着石阶。晋帝身体不如往年,爬石阶时虽有太监左右扶着,却也好几次差点打滑。
宋绾也是第一次来,她这次刻意与宋帆隔得有点远,从山脚到寺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话。
宋舟一眼就看出端倪,这两人今日这般反常,觉得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什么重大的矛盾。
山顶寺庙,四周松柏苍翠,上有缥缈流云,下有云雾蔼蔼。
步入寺庙,梵音袅袅,香烟缭绕,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大殿巍峨,庄严肃穆,殿内烛光明晃晃,金身大佛,目光慈悲,俯瞰众生。
上完香后,晋帝去找了国安的无相大师,国安寺的无相大师也叫面具法师,他性情古怪,却是国安寺神一般的存在,不见凡人,只见天子。
宋帆从前只需要偶尔来国安寺祈福,但自两年前开始,无相法师亲自给皇帝去信,说太子频繁去国安寺为国祈福,大燕必将现盛世,晋帝也将得偿所愿。
晋帝还真信了,让太子来得频繁。
瑞王在一处无人的殿宇前找到宋绾,两人客套几句,瑞王就离开了。
那日,父皇刚召见瑞王,当天夜里就有黑衣人悄无声息迷晕监察司的狱卒,去了大牢,隔天谢北墨就在金銮殿上说出密道和苏钦的事。
这桩桩件件指向的都是瑞王和父皇。
会是他们想置宋帆于死地吗?
父皇给宋舟的是舐犊之情,骑马射箭都亲自所授。
十岁就让他参与朝政,十三岁封他为王,让他上金銮殿。
宋舟也从未收敛自己的野心,事事都想压宋帆一头。
可转念一想,不可能是他们,若他们真知道那条密道,无论如何,都会派人一直挖,那日就会想方设法废了宋帆。
还是宋帆自己策划的一切?想要考验她会不会帮他?
还是说还有另外对宋帆知根知底却想害他的人?
国安寺的住持迎上来与她简单聊了几句,有一条黑狗路过,住持介绍道:“那是寺庙的灵犬,平日里只吃斋饭。”
简单聊过几句后,住持也离开。
只见那条黑狗又过来,嘴里叼着一只白鸽。
只见狗不断撕咬着鸽子,也不管鸽子如何挣扎,最后白鸽死在它嘴里。
宋绾扫了一眼,这里只有她一人,于是掀开广袖,纤细手腕上戴着金累丝镶宝石金镯,爪镶有八块颜色各异的宝石镶嵌,其中两块分别置于开口和轴承处的红色绿色精美宝石就是发射两种毒针的机关。
宋绾:“就先拿你这恶犬试试本宫的毒针。”
抬手,按了下绿色宝石,一根银针从镯子飞出,扎向那条黑狗,黑狗叫了一声,就直接倒地。
宋绾也转身离开。
宋帆一个人正立在一棵松柏下,不让侍卫跟着,他想自己待一会儿。
一个小和尚突然端着茶过来,说是用国安寺的那棵百年茶树上的茶叶泡开,请今日来客都平尝一杯。
宋帆没多想,品过茶后,小和尚刚离开,他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遭了!
茶水里被下了迷情药。
是有人故意想让他在国安寺里做逾矩之事!
接着就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宋帆有些意识不清,扶着柏树。
那女子凑上来扶他,“公子,你怎么了?”
转角处,刚才的小和尚露出得逞的浅笑,转过身去将这件事告诉官员……
陛下带皇子朝臣去国安寺祈福的事,承恩很快就知道,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是嫡长子,明明最有资格去的是他,他却只能躲在公主府,像个见不得光的皇子。
都三月了,恢复他皇子的事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他不想再坐以待毙,于是让展康去国安寺给晋帝捎话,说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