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残阳坠入云海,暴动的剑阵忽然陷入死寂。
他踉跄着跪倒在青石板上,浑身剑伤渗血,在满地剑痕间晕开朵朵红梅。
山风掠过插满古剑的崖壁,发出幽咽般的鸣响,仿佛千万亡魂在夜幕中苏醒。
晏秋瘫软在地,麻木的望着天:“就一直跟那些剑打啊?”
云昭沉默。
第二日破晓时分,剑鸣再起。
古剑破空而来,剑身缠绕着青色雾气。
晏秋翻身从一旁的地上拾起一柄短剑横握格挡,金石相撞的刹那,虎口迸裂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血线,被断剑贪婪吞噬。
虎口的血越流越多,竟让晏秋手生出些许疼意来。
这是…
「这剑在吸我的血!」
剑阵陡然发出龙吟,崖壁上沉睡的剑器接连震颤,锈迹簌簌而落。
【不必惊慌。】
晏秋抬头看着空中和崖壁上的长剑,任由掌心伤口贴在剑柄凹槽。
血液渗满剑纹的瞬间,手中断剑突然焕发青光,将袭来的一柄铜剑当场斩断。
「这是…」
【援军。】
之后,当飞剑袭来时他不再盲目闪躲,而是闭目聆听剑气破空的细微震颤。
断剑自发嗡鸣,指引他在剑雨中寻找生门。
【将疗伤丹吃了,可以把这剑收入囊中。】
依言照做后,他身上布满交错剑痕留下的血迹,最新添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云昭又变成了小光球,似是嘲笑般围着瘫软如泥的晏秋转了两圈。
【这就不行了?】
「累。」
半月后。
晏秋踉跄踏出结界时,白色长袍已裂作缕缕血帛。
抬眸便见黎绪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师兄。”
黎绪冲上前来,羊脂玉般的指尖悬在他染血的腕间不敢触碰。
黎绪眼尾洇着薄红,固执地看着他:“师兄。”
他总感觉这个师弟有些太依赖他了怎么办。
晏秋偏头轻笑,累的连安抚黎绪的声线都浸着沙哑:“不必忧心”
“就是有些累。”
黎绪抬眸看着晏秋身上的血迹,眼眶已经起了水雾。
岂是有些累?
进了藏剑崖就不会好过。
黎绪将冰凉物件塞进他掌心。
半截蛟龙角雕成的坠子泛着幽蓝鳞光,断面还带着未褪尽的妖血。
“很好看,多谢。”
“师兄,柳阁主已经等了你一日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走出藏剑崖,积分加10,当前积分:50】
殿内降真香气呛人,晏秋踩着暮色踏入大殿时,正对上柳弦担忧的神色。
道卿立在九重台阶之上,沉默地看着走进的晏秋。
还是梁彧耐不住这安静的氛围,找了话题:“师弟,你可算是来了。”
“逞能的滋味可妙?”道卿面露不悦:“身子未好,何不延缓几日进那藏剑崖?”
晏秋听到这话,刚站好便失力地腿一软,跪了下去。
道卿面上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一脸恨铁不成钢,可却又隐着几分担忧之色。
梁彧有些震惊他这一跪,刚想伸手去扶,就见黎绪已经伸出手去扶了。
他把自己往上一拉,便立马感觉腿疼痛异常。晏秋伸出手,制止了黎绪的动作。
“掌门师兄见谅…腿软了。”
果然刚刚不让黎绪扶是正确的决定。
「怎么这个时候腿软啊!好尴尬啊!」
【不要慌,晏秋不善言辞,他们已经习惯为你找借口了。】
梁彧走了两步,到了晏秋身前蹲下,伸出两只手:“还站的起来吗?”
晏秋摇了摇头,可却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柳弦将一颗丹药递到晏秋嘴边,不容他拒绝地给他塞了进去。
感觉疼痛感少了些,晏秋便想借力站起。
梁彧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想来是在藏剑崖崖底累着了。”
黎绪很上道地将凳子搬到晏秋身后。
柳弦广袖拂过玉盒,封印符纹寸寸消融,露出其中流转赤金流光的丹药。
他指尖悬在丹体上方三寸处微微发颤。
“这是赤焰丹。”
“好。”
喉结滚动间,赤焰丹化作鎏金琼浆没入经脉,霎时整座大殿蒸腾起了层层白雾。
柳弦并指抵住晏秋后背,法力如春溪般注入。
丹药奔涌,所过之处焦黑的经络竟如逢甘霖的枯藤般舒展重生。
晏秋苍白如纸的面容终于泛起血色。
“感觉如何?!”
晏秋抬眸,看着柳弦笑了笑:“感觉…很好。”
柳弦许久才松了口气,眼底似乎都有了泪光:“那就好…”
晏秋看着他,垂眸浅笑。
看着自己一直受寒毒折磨,对柳弦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他做不出弃之不顾的事来。
…
搀着晏秋回去的路上,柳弦看了看他身后,一时有些好奇:“你那徒弟今日怎么不在?”
“你怎么注意起他来了?”黎绪在一旁,阴阳怪气开口。
一提到萧和他便满肚子的气。
“前些时日他来问我,当初在临安城遇到的浮魂域修士是谁,我便给他说是阎璟。”
晏秋脚步一顿:“然后呢?”
“然后他便走了啊,难不成他去找阎璟寻仇了?”
黎绪和柳弦对视一眼,将晏秋抓得更紧了。
“师兄,既已将萧和逐出师门,如今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了…”黎绪结结巴巴道。
柳弦眸子瞪大:“逐出师门了?!何时的事?”
晏秋抿唇一笑:“半月前。”
看到晏秋的笑,黎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夜间。
晏秋坐起身子,便看到桌边趴着睡着的黎绪。
想要一走了之,却觉得这般走了…待自己死了黎绪该自责死了。
晏秋将长剑祭出,一剑砍在桌上。
青玉案应声裂作两半时,晏秋手中长剑还在嗡鸣。
黎绪被剑气惊得打翻茶盏,碧色茶汤顺着桌角滴落。
他一脸懵地坐直身子,眼里迷蒙着水雾,愣愣地看着晏秋:“师兄?”
“我要去找萧和。”
“不能去,你这身子该好好修养的。”
晏秋长剑指向黎绪:“我若非要走,你要拦吗?”
看着长剑对准自己,黎绪心痛了几分,不确定开口:“师兄,所以你也对萧和有情,是吗?”
话音未落,剑尖已抵上他喉间三寸。
黎绪眼中的不可置信刺痛了晏秋,他沉默地转过身:“萧和…只会是徒弟,既已逐出师门,便不该再因为我与阎璟结仇。”
说罢,飞身往外走。
黎绪连忙去追,晏秋却是一剑劈来,周遭的竹叶簌簌落下,黎绪侧身躲过,等看向前面,哪里还有晏秋的影子在?
“掌门师兄!梁彧师兄!”黎绪嘶声对着传讯石喊。
“师兄往临安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