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打了个旋儿,宋明允的银勺尖正抵在玉麒麟的裂缝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成蜂鸣:\"检测到陈年血渍,浓度0.3%,建议采样。\"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在卷宗里翻到的周府丫鬟暴毙案——那姑娘死状蹊跷,仵作写的是\"急病攻心\",可他用系统新得的骨尺量过尸斑,扇形扩散的痕迹分明是砒霜顺着血管往上爬的轨迹。
\"县太爷?\"张老三举着油灯凑近,老仵作的手稳得像块镇纸,灯影在玉麒麟上晃出细碎光斑。
宋明允没搭话,银勺轻轻一撬,半枚指甲盖大小的玉壳\"叮\"地落在供桌。
裂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污渍沾在勺柄,他抽过案头的宣纸往上面一按——晕开的血痕竟显出个模糊的\"周\"字纹。
\"三年前周员外家丫鬟暴毙案。\"他指尖敲了敲血印,官靴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湿痕,\"仵作说她是急病,可尸斑从心口往脖子窜,像不像砒霜顺着血脉往上烧?\"
飞燕子突然甩开张老三搭在她腕间的骨尺。
那骨尺是张老三用老榆木削的,刻着《洗冤集录》里的寸刻度,此刻被她甩得\"啪\"地撞在梁柱上。
她指甲深深抠进柱子,木渣混着血珠往下掉:\"你凭什么说不是自杀?
我妹妹......她死的时候攥着红布,那是我偷玉麒麟前塞给她的......\"
\"因为这玉麒麟的裂痕。\"宋明允弯腰捡起骨尺,反手把玉麒麟举到她眼前。
雨丝顺着窗纸破洞飘进来,在玉面上凝成水珠,\"你看这裂纹走向——从顶部往下呈放射状,像不像活人攥着玉器往自己头上砸?\"他突然把玉往火盆里一按,火星\"噼啪\"溅在飞燕子青布裙上,\"要是自杀,裂痕该从着力点往四周散,可这道......\"他用银勺挑起玉面,\"是有人按住玉器,一下一下往她脑门上磕!\"
\"好你个小宋!\"门被\"哐当\"撞开,张王氏举着擀面杖冲进来,杖头还卷着本泛黄的县志。
她鬓角的银簪歪到耳后,沾着泥点的蓝布围裙兜着半块锅巴——显然是从厨房跑过来的,\"我就说老张家的骨尺能验出蹊跷!\"她把县志\"啪\"地拍在供桌,纸页哗啦翻到某一页,\"天启三年周府验尸记录!\"
宋明允低头,泛黄纸页上的小楷还带着墨香:\"林秋月,女,十六岁,颅骨内侧有圆形凹陷,径寸七分......\"他抬头看向飞燕子,后者正盯着那行字发怔,腕间旧绳痕在烛火下泛着青:\"周员外的传家玉佩,尺寸正好径寸七分。\"
飞燕子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供桌角上。
宋明允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指尖按在她指甲缝里——那里还嵌着些米白色碎屑,\"令妹指甲缝里的米糠,和周家厨房蒸寿桃的糯米一个味儿。\"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你说她是饿死在柴房?
饿着肚子的人,哪有力气抓米糠?\"
系统的震动几乎要刺穿耳膜。
宋明允扫了眼识海里的提示:\"检测到砒霜成分残留,与马六钥匙上的铜绿毒源一致。\"他刚要开口,张老三突然把半本《洗冤集录》残页拍在桌上。
老仵作的手指沾着墨迹,显然刚从书斋抄完笔记:\"古人说'验尸如观天象',这砒霜和马六那把开粮库的钥匙......\"他指节敲了敲残页上的批注,\"铜绿掺砒霜,是同个药铺的方子。\"
飞燕子突然笑了。
她笑得肩膀发颤,青布裙下的短刀鞘撞在桌角,\"当啷\"响得人心慌。
下一秒她扯开衣襟,锁骨处半幅暗红纹身随着呼吸起伏——是面王旗,边角绣着褪色的\"靖安\"二字。
\"靖安王的旧部?\"宋明允挑了挑眉,手却悄悄按在腰间的银勺上。
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这次他听清了后半句:\"检测到前朝......\"
\"县太爷!\"春桃的声音从门外尖起来,\"外头好多人!
抬着红绸子,喊着要送您牌匾!\"
雨不知何时停了。
义庄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混着粗嗓门的嚷嚷:\"让让!
让让!
咱们安平县的青天大老爷在里头呢!\"飞燕子的王旗纹身还露在外面,张王氏的擀面杖还举在半空,宋明允盯着那半幅旗子,突然觉得后颈发凉——靖安王旧部、前朝玉玺、还有玉麒麟里没说完的\"前朝\"......
\"县太爷!\"刘捕头的声音从人堆里挤进来,\"百姓说您破了飞燕子妹妹的冤案,非要抬'明察秋毫'的牌匾来!\"
宋明允摸了摸鼻尖,把飞燕子的衣襟扯好。
他瞥见张老三正偷偷把《洗冤集录》往袖子里塞,张王氏的擀面杖已经换成了擦桌子的抹布,飞燕子的短刀不知何时到了刘捕头手里——倒像是提前商量好的。
\"让他们进来吧。\"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麒麟,裂缝里的金光在暮色里一闪。
系统的提示音还在识海回荡,这次他听清了:\"检测到前朝玉玺残片。\"
外头的喧闹声更近了,红绸子的反光透过窗纸,把义庄的供桌映得像团火。
宋明允盯着那团光,突然想起阿贵死时攥着的红布——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就在暗里串成了线。
\"县太爷!牌匾到了!\"
他笑了,把玉麒麟往袖里一藏。该来的,总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