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裹着山风灌进领口时,宋明允才后知后觉这斗篷的油布早被雨泡软了。
三匹马踩碎山路上的碎石,马蹄铁磕出火星子,混着雨丝落在他手背,像极了昨夜布巾上的血字——\"必除\"二字刺得他后槽牙发酸。
\"大人,前头老槐树!\"赵捕快的声音被雨浇得发闷,他扯了扯缰绳,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泥水里刨出个坑。
宋明允眯眼望过去,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藤蔓顺着树干爬下来,正缠着半块青碑——和秘档里画的\"忠魂碑\"分毫不差。
\"春妮,牵着马。\"他翻身下马,靴底溅起的泥点沾在春妮的蓝布裙角上。
小丫头攥着马缰绳直点头,发辫上的木簪子被雨水泡得发亮:\"我...我不挪地方!\"张老三摸出火折子抖了抖,火星子在雨里扑腾两下才窜起来,照亮碑侧的荒草——比人还高的野艾里,两尊石狮的轮廓渐渐显形。
\"张叔,这狮子的爪。\"宋明允蹲下去,指尖划过左侧石狮的前爪。
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抹了把狮爪上的泥,一道半寸长的划痕赫然在目。
后颈的系统芯片突然发烫,视网膜上闪过卫九尸骨的三维投影——那根断裂的肋骨,裂口角度竟和这划痕严丝合缝。
\"斩马刀。\"他低声道,指尖压在划痕上,\"卫九的肋骨是被这玩意儿劈开的,当时我还奇怪凶手哪来的力气,合着是拿石头狮子练过手。\"张老三凑过来,从怀里摸出竹制骨尺,指甲盖在尺身上刮出沙沙声:\"狮身风化至少百年,但这道印子...\"他用骨尺卡进划痕,\"新得很,切口里的石粉都没被雨水冲干净。\"
\"最近有人动过。\"宋明允站起来,雨水顺着帽檐滴在鼻尖上。
他伸手推了推石狮的脑袋,指节抵在狮鼻的凹处——秘档里画的\"左旋三刻\"的标记还在。\"咔哒\"一声闷响,地面突然震了震,春妮牵着的马\"咴儿\"地叫了一声,前蹄直往后退。
赵捕快的火把\"扑\"地灭了,黑暗里只听见张老三倒吸冷气:\"石...石门?\"
重新点燃的火把照出一道半人高的石门,门沿爬满青苔,门缝里渗出的风带着股腐土味,混着点铁锈气。
宋明允摸出验尸箱里的银勺,在门缝里刮了刮,凑到鼻尖闻了闻——是血锈,不是新血,是陈血渗进石头里的味道。
\"赵四,你打头。\"他把银勺别回腰间,\"张叔跟紧,春妮留在外头看马。\"小丫头刚要张嘴,他已经弯腰钻进石门,\"听话,里头说不定有机关,你个子小容易碰着。\"春妮的\"哦\"被风声吞了一半,等他再回头,只看见她抱着马脖子,发梢滴下的水在泥地里砸出小坑。
墓道比想象中宽敞,火把光照到墙上时,赵捕快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火把差点掉在地上:\"大...大人!\"宋明允抬头,斑驳的壁画上,七个穿甲胄的人正跪在地上,周围是戴斗笠的黑衣人,刀光在壁画上凝了千年,还亮得扎眼。
他伸手抹掉墙皮,露出个玄铁腰牌的图案——和刑狱司递来的公文上的印一模一样。
\"卫字营。\"张老三的声音发颤,他摸出怀里的《靖安王旧部名录》,\"秘档里说卫九他爹是卫字营百夫长,后来跟着靖安王...\"话音未落,春妮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你们看!\"
她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沾着泥的鞋尖正点着墙面。
宋明允刚要训她,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石壁上刻着一行小字,被苔藓盖了大半,勉强能辨出:\"靖安王之罪,非其本愿;卫字营之亡,非其本心。\"
系统提示音在耳膜里炸响,后颈的芯片烫得他缩了缩脖子。
视网膜上弹出金光:【检测到靖安王案关键证据碎片,解锁主线任务:靖安王的真相(任务失败扣除15年寿命,任务成功奖励《洗冤集录·骨骼篇》全卷+刑狱司内部密信)】
\"陈九,你藏得倒深。\"宋明允用银勺敲了敲壁画上的刑狱司标志,冷笑在墓道里荡开,\"卫九的尸骨、血字的威胁、这道石门...\"他转身望向墓道深处,火把光被黑暗吞得只剩一点黄豆大的亮,\"你想让我查,又怕我查到——偏我这人就爱把别人藏着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晒。\"
张老三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时辰不早了,这墓道岔口多...\"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后爬。
赵捕快的刀\"噌\"地出鞘,刀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宋明允却笑了,把验尸箱往肩上提了提:\"怕什么?
我带着最趁手的家伙呢。\"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安平县试院的朱漆大门刚一打开,宋明允的青布官靴便踏了进来。
廊下考生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哑了——县太爷的斗篷还带着湿泥,后颈的系统芯片在晨光里闪了闪,像块没擦干净的玉。
他巡视到角落时,瞥见案几上的策论题纸被风掀起一角,墨迹未干的\"靖安\"二字,正对着他的靴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