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漆黑寂静,淤泥缝隙之中时不时有气泡上浮,未至湖面便被压成水沫,暗处不时有阴影扰动水流,透过贴身的水靠,阮涛能清晰感受到水流推动。
希望别是那些虫子,龙王保佑!
镜湖水底的虫子神出鬼没的,还没人洞察它出现的规律。
早几年倒也尝试过用下毒、火攻的方法捕杀过一些,可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虫子繁衍极快,靠人力捕杀根本不现实。
而且因为胡乱下毒的缘故,导致那些虫子出现了一些不得了的变化,被虫咬过的人都出现不同症状的中毒表现,吓得他们不敢再乱来了。
现在每次【捕鳞】之前不仅要养气含丹,驱虫避毒,还需要巡逻的丁兵在另一头投喂血饵制造动静,尝试吸引湖中的毒虫,便是这样,每次【捕鳞】还是很危险。
当然这么多年他们也不是一无所得,逐渐摸索出一点虫子出现的规律来,这些毒虫不能出水,出水即死,所以理论上他们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出现意外。
当然只是理论上。
水下七人距离不远不近,这距离既不会让头上的软管搅缠泵气不畅,又不影响他们在昏暗水下环境中交流,这是捕字班下水之后的规矩,也是血的教训。
这时,前方突然淤泥滚动,无数气泡翻腾,有莹白的光芒在湖底浮现,在昏暗之中十分惹眼。
阮涛伸手一捞,一枚鳞币被他纳入掌中,如此夺目,放在眼下,似乎能嗅到它特殊的“铜臭”味,如此真实。
“是假的么?”这几个字刻在深邃的眸中,然后逐渐清晰。
众人并不知道,阮涛当日沉入湖底,不止看到了‘龙’,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这些,阮涛也从未与人提过。
【捕】字班停下脚步,知道今日捕鳞计划有了眉目,不由得大喜过望。
往日要找出鳞口,都要找上半天,运气不好一晚上都要耗费在这之上。
想不到这次这么顺利!
阮涛甩掉脑中杂念,回身比了一个手势,然后将身侧的网兜摘取下来,旁边的捕字班一看便知道他要做什么,纷纷解下网兜,并将网兜抖开,一张孔眼细密的渔网便出现在手上。
这渔线乃是用特殊材料混合鱼胶糅制,能承受几个成年人全力拉扯,浸水更是轻若无物,既是【捕鳞】的工具也是众人水下抵挡毒虫的利器。
很快一张拼接起来的大网成型,众人扯着网朝着鳞币喷涌的裂口围去。
气泡愈发密集,众人一边扯网盖住出鳞口,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咕噜噜~
很快,又一拨鳞片被喷了出来,被众人围着的大网罩住,那些鳞币犹如游鱼一般在水流的冲击下扯着密网朝上浮动。
鳞币在网中交叠,在水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即便是再紧绷心神也有些松懈下来。
就在这时,阮涛看到赵之微突然捂住自己的铜颈头盔,松开了捕鳞网,双腿疯狂蹬水。
装备出问题了?!
刚想过去救援时,身后的气瓶突然传来‘啵啵’的异响,面罩之中的空气忽然稀薄起来,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
该死的,是上面出事了。
阮涛马上明白过来,撤手撒网,做出上浮的手势,这时众人也纷纷感觉到不对,一看手势便齐齐上浮。
刘星反应最快,没等阮涛的手势做出,已经死死拽住赵之微的腰带。
上浮速度不能太快,之前就有伙计在水下遇到虫子死命往上窜,上岸吐了一地的血块,水压把他的肺管子都挤爆了!
赵之微刚才是突然岔气慌了神,被刘星这么一扯反倒清醒了,马上闭嘴憋气,平复水中姿态。
阮涛心中长嘘一口气,招呼众人向上。
众人见状,鸭蹼打水,双手扯下背后连接气瓶的软管,匀速向上攀爬,落在网中的鳞币摊在昏暗湖底之中犹如巨龙的宝藏,这会却没人敢多看一眼。
没等上浮到半,刘星等人感觉到自己头上的软管突然失去支撑,几节水管软趴趴的被他们扯了下来,落在昏暗的湖水之中,犹如死了好几天的章鱼腕足。
草!
几人透过水镜互看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恐。
唯有阮涛一人,手里的软管还有支撑,而且似乎在扯着他往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下方又有暗流涌动,黑暗水域之中张开了无数的眼睛,细密的水泡组成云团似的气泡圈层层叠叠出现在下方。
草草草!
众人心里发寒,顾不得保持速度,争先恐后的向着上方游去。
虫潮来了!
阮涛自然也看到了众人身下密密麻麻的虫子蜿蜒而来,心里发寒,伸手向腰间一摸,空的!
这才想起,他娘的,网在下面!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细密白色气泡上浮盖住众人。
屠戮,开始。
惨叫声闷在头盔里,最上方的阮涛能看到赵之微喷在水镜上的血水,能看到李永盛、丁夏几人疯狂挣扎,身上水靠被水蜈蚣、巨型水虿咬出破洞,鲜血如注,能看到刘星他们扯着绕在手臂脚踝的毒蛇....
一瞬间,众人就陷入了绝境!
只有阮涛这里,暂时安全,顺着软管,说不定能侥幸逃命。
四周都是水花气泡,根本没人顾忌得上其他人,此时正是逃跑的好时候,有他们拖着....
阮涛看了看上方,又看了看挣扎的众人,心里剧烈挣扎,现实与虚幻犹如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双腿轻轻一蹬,感觉自己离水面好像就在咫尺,那里代表着希望。
再蹬两下就好了,就两下!
忽然,他双臂猛地上滑,猛然停住。
一咬牙,拔出了插在腿上的匕首。
反身回游!
“他娘的,什么狗屁虚幻现实!”
湖水裹挟着千钧之力,让拼命挣扎的几人显得如此徒劳,翻涌的浊流之中,断续的血色随着气泡升腾,泛白的气泡与血水交织,终成红流。
“真麻烦!”湖底阴暗处有人张口,恐怖竖瞳犹如探照灯亮起,话音落,湖底淤泥抖动,温软的暗流推开湖底的重压,托举着淤泥向上,一股“水流”如缎带上裹,
然后轻轻一扬!
好像挥舞鞭子,轰!
虫潮,不,湖水!
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