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城灰街。
包槐站在废墟之中,闻着那混杂在空气之中的肉香,面如寒冰:“陈登,陈魁在何处?”
宋济押着陈登走过来,抱拳道:“陈魁被人在里面干掉了,只找到一具残破的尸身。”
陈登面色惨白,听到陈魁的死讯,浑身一抖,要不是有人搀着,当场就要坐在地上,不过此时却没有人安慰他,包槐挑了挑眉轻声问道:
“谁做的?”
宋济唤人过来问了几句,才继续报告:“说是开天教的人。”
“人呢?”
“走了....”见包槐面色不愉,赶紧道:“要不要派人去追?”
包槐看着烧成白地的灰街,吐出一口浊气:“算了,正事要紧。”他骤然转身,双目电射,朝着陈登一脚踹去,陈登措不及防,被踹了个大马趴。
“谁让你放火的?”
陈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双手陷入灰烬之中,挣扎着想要起身,像是一只翻盖的乌龟,不复之前的尊荣模样。
包槐一把攥着陈登的领子,将对方从地上扯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令下,几十人殒命,数百人人无家可归,你真该死,你们陈家真的该死!”
此时,陈登岁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用怨毒的神色看着包槐,并不回话。
“你不服?”
陈登轻轻拍着包槐攥着他脖子的手:“咳,咳,你别演戏了,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谁看,演给我看?还是演给这些穷鬼看,你别忘了,你为了兵字班俸禄低声下气求我爹的样子。”
见包槐面色难看,似乎要挂不住了,陈登平静看着他:“输了,我们陈家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
陈登嘴角勾勒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但是!别他妈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觉得有点恶心!若你真在乎这些灰街这些人,税字班能放火?
若不是你们抱着整倒陈家的想法,你告诉我,火起之时,为什么一个兵字班的人都没看到,反而是火势难以遏制的时候,你们才“恰好”出现在这里?!你们究竟是来奔着救人来的,还是奔着来杀人的?你和他们解释啊,看他们信不信你,呵呵。”
包槐一手扼住陈登的脖子,额角青筋跳动:“住嘴!”
陈登这会破罐子破摔,挣扎嘶吼道:“我是真小人,你他妈是伪君子,这些人命,有你一半,你不是要给他们交代么,我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宋济看着陈登,又看了看包槐,没有吭声。
包槐听完,松开了手,忽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来得这么迟么?”
陈登被这话问得一怔,略显茫然。
包槐嘴角一勾,面带讥讽:“陈士容欠了兵字班的三个月的薪水,我根本叫不动手下的人,你说谁会给我卖命?要不是抄了秦白两家,拿了两家白花花的鳞币,你今天可能见不到一个兵字班的人,不过好在,他们听说是要打陈家,这笔钱,他们没要。”
“你说我是伪君子,我不否认,你说我要借灰街的事整倒你们陈家,我也不否认,但是...”包槐伸出食指用力点在陈登胸口:“谁他妈让你放火的?!你脑子装的是屎么,死了这么多人,你们陈家有多少人要陪葬,你想过没有?你不是小人,你他么是傻逼!”
陈登被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喘气如破风箱一般,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让宋济去请你,是因为我不清楚你在此事之中扮演的角色,不过现在看来是有些多余了,当时杀了你,说不定还能多救一个人!你说得没错,这场大火,有我责任,此事之后,我会辞去兵字班事务。”
“大人!”宋济满脸羞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包槐制止。
包槐盯着陈登轻声道:“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帮我攀咬几人,你出事后,那些坐收渔利之人想必在背后偷着乐,你也不会想他们过得比你好吧?”
陈登脸露嘲讽:“我为什么要帮你?”
包槐轻声道:“你陈家这么多人,灰街之事可以与他们无关,也可能与他们有关,看你怎么选了。”
陈登神色难看,沉默了片刻,终于涩声问出那句不敢问出的话道:“我...我...会死么?”
包槐没有回答,看着哀嚎遍野的灰街,微微颔首。
陈登瘫软在地。
.....
灰街的火熄灭了,但事件却远没有结束。
这场大火带走了三十七条人命,重伤者数十人,轻伤者不计其数,灰街半数化作焦土,哀嚎悲恸者哭声直破苍穹,镜城无处不闻。
陈魁已死,陈登被包槐所擒,陈家人相继倒台,却只是这件事的开端。
包槐利用陈登攀咬了另外几家豪族,将灰街之事这口大锅砸了下去,杂字班和兵字班携着大胜,席卷了半个镜城,议事大殿坐席有半数被牵扯进来,锒铛入狱,家产尽数被罚没,一时间风声鹤唳。
准确的说是那些贵族豪商风声鹤唳,而平民百姓全都奔走相告,弹冠相庆,一时还压过了灰街的悲怆氛围。
几日之后,镜城城主府正门,两侧摆了十几张桌子,支着灵棚和挂着挽联,不知被何人布置成灵堂模样。
无数百姓走上街头,自发为那些死在火灾之中,为那些死在抗击新税法中的百姓们祭奠。
“噗通!”
“跪下,跪下!”
三个身穿囚服五花大绑的人,被人动作粗鲁的按在灵堂之前,那些前来祭奠的百姓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一位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年轻人,从堂后转了出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血色之人,从袖中滑出三幅画卷,一一比对。
“陈士容!”
“陈登!”
“贝辉国!”
“已核对完毕,请四方传阅!”年轻人很果断,将手中画卷交到丁兵手中,然后任由百姓传阅。
很快人群之中传来了骚乱,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是谁了,除了陈家父子,还有当日指挥纵火的那位小头目。
“肃静!”年轻人抬手一压,露出了胳膊上的孝带,朝着地上三人道:“本来走流程是应该让你们喊一喊冤的,但是真让你们喊了,估计身后这些棺材板我都摁不住,他们才更冤不是么,所以,免了。”
三人怔怔看着他,他们能看到年轻人嘴巴张开闭合,却像是没有半点声音传来,周围却爆发一阵欢呼。
“杀了他们!”
“杀杀杀!”
年轻人拎着一把缳首大刀走到三人身后,拿过丁兵递过来的烈酒,
“噗!”
那酒雾拂过贝辉国的后颈,他终于反应过来,扭头朝着陈登骂道:“你个草包...”
铮!
话音未落,人头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