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内,灯火稀疏,只有偶尔的巡更梆子声打破寂静。城西一处幽静宅院中,雕梁画栋虽不显奢华,却透着一股肃穆之气。此乃爱新觉罗·承泽的私宅,远离朝堂喧嚣,却是近来京中风波暗涌的一个隐秘枢纽。
书房之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挂着的一幅《江山图》光影流转。承泽端坐在书案之前,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沉思。他手中握着一卷刚刚送来的密报,目光却是越过纸面,落在那窗外无边的夜色之中。
“王大人密报,禁军近三日有异常调动,虽无明旨,然兵马调度皆由弘方一手掌控。”承泽身旁,一名年约四旬的幕僚低声禀道。这幕僚面容清癯,双眼却透着精光,名唤周子安,乃是承泽近年来颇为倚重的智囊之一,“殿下,禁军调动,向来需圣上亲批,或由内阁与兵部共议。如今弘方此举,未免过于张扬,恐有不臣之心。”
承泽闻言,眉梢微挑,手中密报缓缓放下。他未即刻言语,而是起身踱至窗前,推开半扇窗牖,任由夜风拂面。寒意侵肤,他却似全然未觉,只低声道:“不臣之心?弘方虽为宗室重臣,又掌禁军之权,但他一介亲王,若无宫中那位点头,怎敢有此胆量?此事背后,怕是另有文章。”
周子安闻言,微微颔首,接口道:“殿下明鉴。属下以为,弘方此举,或是得了某位皇子的默许,甚至是直接授意。如今圣上龙体欠安,诸位皇子暗中角力,禁军调动之事,极可能是弘方为某人铺路,意在关键时刻掌控京畿。”
承泽冷哼一声,转身回望周子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为某人铺路?哼,诸皇子之中,谁人有此能耐,胆敢私调禁军?若说弘方真有此心,他图的,便绝非一己之利,而是要将这大满江山,彻底置于其掌控之中。”他顿了顿,语气渐低,“只是,眼下局势混沌,我等若贸然行事,恐反受其害。”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余烛火扑朔之声。周子安低头思索片刻,复又进言:“殿下所虑极是。只是,此事若不早做筹谋,一旦弘方与背后之人成势,我等恐难立足。不如趁此时机,将消息暗中透露给龙飞,或直接上奏圣上,借他人之手,试探弘方底细?”
此言一出,承泽神色微变。他转过身,目光直视周子安,沉声问道:“透露给龙飞?子安,你可知龙飞此人,虽与本王交好,但他背后牵连甚广,若此事由他知晓,恐会坏了大事。至于上奏圣上……”他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圣上如今病重,宫中耳目众多,本王若贸然上书,反会被人抓住话柄,说我挑拨宗室,离间君臣。”
周子安听罢,垂首不语,似在揣摩承泽心意。片刻后,他试探着问道:“殿下之意,莫非是暂且按兵不动?”
承泽未答,只是缓缓坐回书案之后,目光重落在那份密报之上。书房中,气氛愈发沉重,似连那烛火的光芒都被压得黯淡了几分。他手指轻叩案面,似在权衡着利弊,许久方道:“按兵不动,未必不可。只是,此事若真如密报所言,弘方调动禁军,必有图谋。我等若毫无作为,岂不坐以待毙?”
他抬眼看向周子安,语气中多了几分决然:“子安,你即刻安排信得过之人,暗中监视弘方府邸与禁军营地动静。切记,勿要打草惊蛇,只需查明其往来之人,与调度之实即可。若有异常,立即禀报。”
周子安领命,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只是,殿下,若弘方果真有变,此事牵连甚广,单凭我等之力,恐难周全。不如……暗中试探龙飞之意,看他是否已察觉端倪?”
承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自然知晓龙飞此人,不仅仅是武艺超群,其洞察之力和决断之果,亦是京中少有。只是,他与龙飞虽有交情,彼此间却也存着几分试探与提防。龙飞背后,终究还有苏樱与李鸿章一派之人,若将此事告知,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思及此处,承泽摆了摆手,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龙飞性情刚直,若贸然告知,反恐生事端。待你查明弘方动向,再做定夺不迟。”
周子安不再多言,躬身退下,书房内重归宁静。承泽独自坐于案前,目光却越发深邃。他心知,京中局势如一盘棋局,每一步落子皆需慎之又慎。弘方之举,究竟是试探,还是已然成势?他虽有心一探究竟,却也深知,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错判局势,恐将自身置于险地。
不多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叩门之声。承泽微怔,低声道:“何事?”
门外传来一低沉嗓音,正是承泽亲信探子之一:“殿下,属下有事禀报。方才从弘方府邸附近探得消息,夜间有数名黑衣人出入,其行踪诡秘,似非普通护卫,恐与禁军调动之事有关。”
承泽闻言,瞳孔微缩,沉声道:“可有看清其面目?或是查出其去向?”
探子低声回道:“属下不敢靠近,只远远窥见其中一人似有宗室腰牌,但身份不明。其余之人皆行迹隐秘,离府后直奔城东一处老宅而去。属下已命人跟踪,但恐难有所获。”
“城东老宅?”承泽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心知,城东之地多为宗室与勋贵旧宅,若弘方真在此处安排人手,只怕其图谋已非一日之功。他挥手示意探子退下,复又陷入沉思。
夜色深沉,窗外寒风渐紧,似在低语着京华之地的暗涌危机。承泽目光落于案上那卷密报,心中百转千回。弘方之举,究竟意在何为?禁军调动,是否真与某位皇子密谋相关?而他自己,又当如何在这棋局之中,谋得一席之地?
他起身,缓步踱至书房一角,取出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内中赫然是一枚先帝所赐的玉佩。此物虽非信物,却是他这些年来身处风波之中,唯一能聊以慰藉之物。他摩挲着玉佩,目光悠远,似在回想过往种种。
“父皇若在天有灵,可知儿臣如今之难?”承泽低声呢喃,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自幼虽有贤名,却因身世之故,始终难以真正立足于朝堂之上。如今得龙飞与苏樱之助,联合李鸿章一派,方有与诸皇子一争之力。可越是靠近那至高之位,他越觉其中凶险四伏,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书房内,烛火渐熄,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承泽却未再点灯,只静静立于窗前,目光遥望天京宫阙的方向。那巍峨宫墙之后,究竟藏着多少阴谋与杀机?而他刻意隐瞒的禁军异动之讯,若龙飞知晓,又会引发何等风波?
与此同时,城外某处,龙飞立于院中,手抚海龙佩,似有所感。他抬眼望向天际,仿佛察觉到一股无形压力正朝他逼来。禁军营地,林青尚未归来,而这一夜的京华,注定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