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亦遵礼法叠手,正如纯禧形容的,这一礼里面散发着常在大山之中,脱于世俗约束的随性。
加上那看起来结实的古铜色皮肤,和不阿谀逢迎的正派英武神情,让纯禧这个常受他人卑躬屈膝、溜须拍马的公主愈发眼前一亮心中欢喜。
她不敢再多看眼前高大健硕的男人,生怕对方与自己对视一眼。
随后便冲沈云歌勾了勾嘴角转身出门去。
沈云歌一直把人送到门外上了车,秦川还是在门内止步。
纯禧忍着不敢看里面男人的,可车子起行时,她还是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自然还是与秦川的眼神一触。
这次她没有急忙躲开,而是保持公主的尊贵,绷着下巴慢慢将头转正。
秦川见对方那般倨傲,随即眉心堪堪蹙了蹙,看看身后站着的聂伯家仆几人,心道:这公主还是少来几次这宅子,每次一来,院子里里里外外的人都要战战兢兢地送恭迎恭送她。
纯禧回了昭王府。
沈云歌回到院子里,却站定下来不走了,她盯着自己从六岁时便认识的师兄。
她从来没从男女的角度细细看过他,论身高,亦是男人中佼佼者;论长相虽没有穆元湛那般招人,但也算相貌堂堂;论气韵,也是散发着男子的英武之气,但比穆元湛更显正派,更显阳光。
这么看来,招惹到纯禧也不足为怪了。
蓦地,沈云歌愣了一下,随即峨眉一曲,为何拿穆元湛来作比较。
“丫头,发什么愣?”秦川低头看她。
沈云歌回过神,“没什么。那个……师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娶妻生子的事?”
她瞧着秦川的神色,见他脸色果然慢慢冷却,随即笑了笑,“顺其自然吧,随缘。”
沈云歌便知道,师兄是还没有放下三年前的那一段感情。
二十一岁时,秦川去安南城附近的另一个县城去卖草药,在街市上相遇一个小他两岁的女子。
那女子生在一个八品县丞家里,长得端庄秀雅,又从小读书识字,爱研究医理,就是上街抓草药时认识了秦川。
秦川卖的都是一些她平常很难买到的草药,秦川见她一个女子研究药理实属难得,自那以后便告诉她自己大概何时到她们的城里,她若想要买药可以在那个时候去找他。
这么一约定,今后一来一往二人便熟络起来。
一个英俊年少,一个闺阁之秀,又志趣投缘,二人很快相互产生情愫,之后便克己复礼交换心意。
有机会时秦川会带着那女子到山间,认识一些她平常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稀罕药草,也是趁机过过二人的小世界。
两人相处快一年,正是情谊正浓时,女子向县丞父亲说了她们二人之间的事,说要嫁给秦川。
谁知县丞老爹一听秦川只靠挖草药卖草药打猎为生,他哪里容自己的千金嫁到不见人烟的山里去。
他还指望女儿高嫁给同知、知州或是知府这样的四五品高官家里,不能为正妻,哪怕做个贵妾也是好的,今后也是有助于他仕途发展的。
那女子也闹过,可到底是个受过儒家礼学教养的温顺女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经过父母的严厉反对和以死相逼下,她终究是舍弃了自己感情,最后嫁给一个四十几岁的知府做添房。
那以后,秦川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半死不活,好在以后慢慢打起精神该做什么做什么,如往常一样生活。
只是从那年到如今三年过去了,他再没有过娶妻的念头。就算有附近山里的姑娘想要嫁给秦川,他都让师父回绝了。
他常常向师父笑着道:像爹一样没有女人又不是不能活,何必非要娶妻。
师父便也不再强求。
沈云歌还听师父念叨过多次,时也,命也。
她不知师父说的,时为何时,命为何命,只觉着师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师父从没有主动提起,就连师兄也不知道,她又怎么好去问。
沈云歌看看秦川,“师兄,过去的终究要过去,过了山丘沟壑便是平川,前面一路的风景还是要用心去欣赏的。”
秦川欣慰地看着沈云歌,“看来小丫头知道心疼师兄了?”
也是难得,这师妹平常从不多言他人的事,能被师妹关心也是很暖心的。
沈云歌挑眉,“自然是关心的,只是有些话多说无益。”
秦川点点沈云歌的脑门,“你这丫头,得个人才能走近你身边。纵使心里再放着一个人都那样淡漠,谁能有底气靠近你。”
沈云歌撇嘴,学他的话:“随缘。”
说话间一个黑影进入沈云歌的眼帘。
清冽的蓝天白云之下,一抹黑影由远及近。
“大宝?”
回到别苑两日的大宝居然又飞了回来。
它看到秦川,落在沈云歌肩头前先冲着秦川的宽肩踩上一脚,最后才稳稳地落在沈云歌肩上。
秦川失笑,“这小傻雕这么记仇!你又回来我们这做什么?”
秦川故意逗它。
能不回来么,每次它回到别苑王爷都会用眼刀凌迟它。
我的小宝,你倒是再给王爷写个小纸条啊。
小家伙幽怨的小眼睛盯着沈云歌,娴熟地伸长腿。
秦川道,“看样子,穆元湛又给你写了小纸条。”
沈云歌面色淡淡,看耳侧大宝一眼打开来小竹筒,拿出里面的纸条。
“夜鹰卫一路顺利,比预想的早几日回到别苑,大概明日傍晚抵达。只是,张婆子好像有些情况,我已经派别苑的医士去迎,你暂且不用担心”。
张婆子!张婆子病了?
张婆子病了那可不是小事,她怎么能不担心。
秦川看到沈云歌惊愕的神情便从她手中要过纸条,看后也是一惊,继而安慰沈云歌,“云歌你先别急,既然王爷说她无事,那定是不要紧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怎么能真的放心。
“师兄,张婆子这里你先帮我盯着,我得去迎一下张婆子,眼看到她真的无事我才能安心。”
秦川亦凝眉肃目,道:“行,你不放心且先去看看也好。”
沈云歌便去请石晟,要他明日驾车送自己去一趟穆元湛的别苑。
翌日,天空不似昨日那般清透,朦朦胧胧像是笼着一层灰色的薄纱。
石晟一早赶到宅子里,沈云歌交代好周嬷嬷的事便赶往城外别苑。
大宝亦落在沈云歌车子顶上坐顺风车回别苑去。
小家伙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完成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