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湛又道:“我发现,我们从来没有闲暇地散散步,此刻天气不热,我们不如去清水河边走走?”
“……好。”沈云歌颔首。
一旁江舜英不知道二人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们彼此间的微妙就连聂伯都看了出来。
即便两人之间很是不正常,她也不好再跟了去,便就看着表姐随那讨厌的男人上了车,她不放心地扯在脖子嘱咐:“表姐,别太晚回来,别听一些虚伪的话!”
二人上了车,去往城南清水河。
车上两个人迎面而坐却好久都没有说话,沈云歌低垂的眸抬起时正迎上他郁郁的目光,她终是没忍住先问:“还是没找到她么?”
“……”他放在膝上握成圈的手没动,指尖却不由一缩,道:“没有。”
他最终还是先选择了隐瞒,兴许一直找不到沈含玉,那件事便会慢慢淡去,兴许,他们还可以一如既往。
沈云歌又给了他一个浅淡又恬静的笑,“会找到的。”
他瞳仁一抖亦勾唇:“嗯。”
正是夏季,河边杨柳依依,斜阳照水泛着凌凌的波纹。
河边同样有着一对小夫妻,那女子挺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大肚子,被他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迎面从沈云歌和穆元湛的身侧走过。
“我们的孩儿马上就要出生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今后再不可以骗我!”
“自然,先前是我混蛋,但你既然为我生了孩子,在我心里便是最重要的,今后定不会再骗你。”
“哼,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对与我们男人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即便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但一旦那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他一定会在心里给她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何况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怎么还会舍得骗你。”
那对男女说着话走远了,余音却萦绕在沈云歌的大脑里久久不能散去。
同样的,这话也让穆元湛心里不自在,他看了身旁的沈云歌,绕开话题道:“想吃烤鱼吗?我们今日就在这河边烤鱼怎么样?”
“好。”
往日里都是她被他带动着说话,如今他的话也少了,两个人总是像隔着什么,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这样随声应和着。
河水不算太深到了成年人的膝盖上,穆元湛折了一条杨树枝干,很快用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削出一个如矛一样的尖头。
她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把削好的白白的尖头给她看,嘴角勾着,笑意却再不似往常地洒落,看起来似乎是不想让气氛太沉闷而努力地欢笑。
她亦回他一个同样的浅笑。
随后他便转身,剑眉倏然蹙起,仿佛是走了片刻神,才眉毛一动瞳仁一凛冲着河中插入那尖矛,提起来便是一条沈云歌小臂长的大鱼。
一共插了两条鱼,烤熟时太阳已经下山。
烤鱼的香味很浓,但在吃的时候穆元湛却说,“这么鲜鱼,可惜少了盐和胡椒调味。”
沈云歌握着树枝咬了一口,浅笑:“没关系,也很好吃。”
进入暮色,他的眸似乎在这样不太明朗的光线下才敢多一会儿落在她的脸上。
是他日夜都想看到的人。
他看着她,她垂着眸吃鱼,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沉。
这一刻,他仿佛自己落进无尽的沼泽中,眼看着岸边自己的心爱的人却是怎么也爬不上岸的绝望。
他喉间发涩,漠然将视线垂下也去咬那手里的鱼,一双紧紧皱着的眉仿若是因为鱼太难以吞咽。
天色已经黑了,二人单独相处快两个时辰,却没有再提一句那日的事,为了不让气氛显得那么不自然外,便说些纯禧大婚和蒲丽国的事。
可这两件事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没有什么进展下再提反而显得是没话找话,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大多都是沉默着。
天色已经晚了,两条鱼和没吃的一样。
火也熄灭,穆元湛便道:“难吃得很,不要吃了。天色不早了,送你回去。”
“嗯。”沈云歌从嗓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上车时,他伸手扶她,却是把手背给她,沈云歌浅笑道:“我自己可以的。”
她本心不是躲避他的意思,却见他的手倏地一缩握成拳,堪堪收回。
回去的马车上,他温声道:“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一起在城中逛过,明日我无事,我们要不要去逛一逛?”
“好。”她始终都是随声附和。
穆元湛颔首:“好,我明日来接你。”
她亦颔首:“嗯。”
“……”
回去的车程很慢,但是感觉那么快便到了小宅门前。
沈云歌下了车面对着他站着,终于先开了口,道:“明天见。”
他浅勾嘴角颔首:“好。”
夜色如墨,东方华月升空,两个人的视线触到一起,好似一对璧人经历了重重磨难后初见面时的满眼思念与悲伤,又是那么渴望对方。
穆元湛试探地向前,沈云歌的整个身子便紧绷住。
他一寸一寸地靠近,她垂在身侧的手便握得更紧,呼吸也几乎停滞,但仍旧没有躲开。
就在他的鼻尖隐隐触到她的时,终于她还是倏地把脸侧到一边。
这个反应连她自己都意外,仿佛是下意识地躲避。
终究彼此间是有什么东西挡着的。
他的动作滞住,眼睫闪了两下,喉结堪堪一滑。
若是先前她这样躲他,他一定是要霸道辖制住不饶她的,可如今她这样的反应,他是再没有勇气那样做了。
他不恼,反而觉着自己是在侮辱她,觉着自己可耻。
他堪堪直起身,强颜欢笑道:“好了,回去吧,明早我再来。”
沈云歌看向他,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此生最痛苦的,最大的阴影便是母亲被沈伯庸负,如今似乎相似的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他是被害的,知道他为她做得太多,知道他如今那么痛苦,可她一样也痛苦。
“穆元湛……”她低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