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汤圆是看着她喝下了那避子药的,可在他走后她就扣嗓子全给吐了,那肚子里已经半个月的孩子便就安全留了下来。
穆元湛瞪着怜若,连呼吸都隐隐发抖,他看都不敢看身旁的沈云歌。
江舜英从药铺出来,站在沈云歌旁边便拽她的袖子,“表姐,他都与这个女人有了孩子,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算他为你做了再多的事,可是他先负了你,你没必要顾及什么把让自己一辈子都蒙蔽在这样的阴影里。 你难道忘了姑母的遭遇了么?”
沈云歌怔着,脑袋里全是昨日傍晚在河边时那男人对那个怀孕女子说的话。
“即便一个男人不爱那个女人,但一旦那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他一定会在心里给她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表姐!走吧!”沈云歌的思绪一直没有回来,便被江舜英拽着走了。
这时穆元湛才堪堪转头看她,竟是拦都没有勇气去阻拦,只一双深邃的墨眸里赤红,仿佛看着自己最在意的,最视作珍宝的人,再不属于自己。
心痛到似乎已经没有了跳动。
沈云歌已经消失在街道上,穆元湛陡然回头,看着怜若,语气变得嗜杀幽冷,道:“任何人都休想用任何东西来威胁我,就算孩子也不可以!”
“王爷……”怜若的声音像猫。
帮他做事几年来,他总是对她有着敬意的,从没有眼前过这样对她充满恨意和杀意。
她眼中噙着泪光,声音柔噎道:“怜若不想威胁王爷,只是,只是想留在王爷身边。”
穆元湛脑子里全是沈云歌木然离去的样子,丝毫不为眼前的怜若动容,他蓦地转身离去,却没有去追沈云歌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没脸去。
隐瞒没有找到沈含玉,兴许还可以说那日的事可能有隐情。
但是,眼下怜若都在喝安胎药,还能拿什么理由来遮掩。
还有什么脸去找她。
回了王府,他便在揽云殿泄了一通火。
“咚!啪!咣!”
高公公站在一旁,穆元湛踹倒一个东西他皱着眉便耸一下肩。汤圆更是跪在了地上求罚,额角还被误伤流了血。
他哭声喊:“王爷,王爷你砸属下吧,是属下办事不利,犯了如此难以饶恕的罪,害了王爷和沈姑娘。您若是砸不痛快干脆把属下剁了也喂了兽坑的那些兽算了。属下活着看王爷一生不能幸福也不会好过,干脆以死谢罪!砰!”
说着汤圆一头磕在了地上。
“咚!”
穆元湛把窗边的高几的一条桌腿一脚踹断!
他是气汤圆办事不利,但更恨的是自己,为何那日就被那药控制了,为何那日他非要那个时候出现在那条街,为何偏要自己去救怜若,他本来是可以等片刻身后的相随之人去救她,她向她保证过自己要离怜若远一点的。
总之种种原因都是他造成的,他怨不得别人,他活该!
椅子、几案茶壶被他摔了一地,外殿一片狼藉。
随后便一个踉跄靠在窗边,堪堪滑了下去。
他眼睛红得不像话,如被魔蚕食了灵魂一般,瞳孔里再不具往日的神色,此刻一片涣散。
汤圆跪着,高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也不敢张嘴,因为他太知道这件事对穆元湛穆元湛意味着什么。
他对那丫头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情感的忠诚。
现在不仅失信于她,对她不忠也是对自己最珍贵感情的亵渎。
即便是那丫头能过去这个坎,他家王爷怕也会与自己过不去,怕是……
愿意为一个女子放弃皇位的人,他是把对方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
一个将要丢了“生命”的人,此后的一生怕也只能是苟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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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一定不要顾及什么‘不仁不义’的话,他是为你放弃了皇位,但不是因此你这一辈子就要委曲求全,他做什么事都要原谅。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不行就换,你看我不就是这样吗?表姐家世好,自己又有功勋,还是蒲丽王国的公主,还怕换不到一个好夫婿不成?我看那个依恩世子就蛮好的!”
沈云歌坐在高几旁,眼神空洞。
正如江舜英说的,她现在进退两难,若是离开,她是不仁不义,若是原谅,她的余生怕只会是一片幽暗。
不说怜若会不会被他纳为妾室,但那个孩子他怕是不会让其流落在外。
那个孩子将会是她余生的一根刺。
“表姐!”江舜英见她只沉默着不说话,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蹿。
门口竹帘外的江澜渊便阻拦着妹妹:“舜英,你让云歌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在旁边跳脚只会让她心里更加烦乱。快出来!”
沈云歌终于回过神,看着表妹温声道:“舜英,去看看今晚吃什么饭?”
“……”江舜英知道表姐是要支开自己,噘着嘴转身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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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穆元湛又没有来,再出现时已经又是五日后。
这几日的沈云歌每日清晨便练功,练完功便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合着眼纳凉。
江舜英能看得出来,表姐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一定是整日挣扎着要怎么处理她与穆元湛之间的事。
沈云歌靠在外面的躺椅上,她坐在自己屋内的窗前,通过窗户看着对方。
若是表姐与她说话她便随声应和,若是对方不说话,她便就安安静静地陪着。
正歪着脑袋趴在窗口听到外院有人敲门,蹭一下,江舜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提着裙摆便冲出房门,冲着莲花门便跑了过去,眼睛死死瞪着大门。
聂伯开门,不出所料,果然是穆元湛。
“呵!”江舜英皱着眉,眼神已经是把来人杀了几百遍。
她倏地又进了内院,想着沈云歌悻悻走过去便扶对方的手臂:“走表姐,进屋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