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不要睡!”
君长钰终于舍得将那个梦中反复嚼碎无数次的名字喊了出来,被恐惧攫住的大脑几乎无法运转。
他只有一个念头,跑。
逃离这些危险,让他的阿梨活下来。
可是身后的刺客阴魂不散,就像天上的雷声阵阵,由远及近,是追魂的恶鬼,要劈碎他的所有退路。
沈棠梨已经很努力的忍耐了,黑色的血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了出来,浇灌进君长钰的脖颈里。
“咳……”
她眼前开始发黑,视线失去了聚焦。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君长钰埋头在她肩上吸走毒素的画面里。
再次醒来时,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失明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只是天黑了。
耳边雨声不断,冰冷的泥土包裹着她,沈棠梨发现自己正藏在一个地洞里,洞口是厚厚的灌木遮挡。
雨水不断灌入,她试图爬离,手刚要伸出去,就听见了动静。
几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吓得她立马躺回原处,尽量放缓呼吸,与天地融为一体。
“找到了吗?”
“没有,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
另一个人沉默了片刻,说:“不要管他了,把女的找出来,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是。”
几个人影鬼魅般消失,沈棠梨大气不敢喘。
就连她都没有发现,在知道君长钰逃离了危险后,她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心安。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疼,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里已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还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唇,灼烧着她的指尖。
沈棠梨又等了好久,才敢从地洞里爬出来。
为了赶路方便,她穿的是和君长钰同款的男装,大雨当头罩下,很快就把她身上的泥泞刷洗干净。
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朝山下跑。
君长钰把她藏在这里,自己引开刺客,定然是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这会刺客们应该都在山头搜寻。
所以她要反其道而行之。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好几次从湿滑的山道上滚落,不仅原先的伤口裂开了,还增添了不少刮伤。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她在山脚处看见一户人家。
雨渐渐小了,周围起了厚厚的浓雾,包裹着炊烟缭缭的小屋,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安详中又透着股诡异。
沈棠梨看了眼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再不处理,不等血流光,她就要先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掉了。
默默压下心底的不安,沈棠梨趔趔趄趄朝小屋走去。
说是小屋也不尽然,屋外围了一圈篱笆,隔出许多四四方方的地,瓜果蔬菜都种得,其中还有几只鸭子悠哉悠哉摆动着尾羽。
小屋讲究,除了主屋,左右各有一房,沈棠梨猜测应该是灶房和堆放杂物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平常得太正常了。
沈棠梨一口气狠狠松懈,揉了揉脸挤出一张笑脸,走上前敲门。
过了片刻,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银光闪过,沈棠梨只觉得脖子一凉,浑身寒毛瞬间炸开。
她表情僵硬地低头看,抵住脖子的果然是刀。
一柄精致的弯刀。
“进来!”
握刀的人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
沈棠梨手指不自然地蜷起,双腿发软,下一秒颈上就传来刺痛,是刀划破了她的皮肤。
“快点。”
大汉不耐烦的催促。
沈棠梨抬脚跨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她眼角余光扫过,只见院里躺了五具尸体,一男一女,还有三个孩子。
他们面目狰狞,爆裂的眼球突起,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好端端在家里,还能引了此等杀身大祸。
沈棠梨被大汉推搡着进了主屋,里面还有六七个大汉,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半死不活地坐在地上,听见动静,全都抬头朝她看来。
这些人个个身材高大,面部轮廓深邃,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沈棠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消息,不是黑衣刺客。
坏消息,是南诏人。
“你是什么人?”
受伤的那个似乎是领头人,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其中翻涌着一抹杀气。
沈棠梨知道自己要是回答错了,下一秒可能就是院子里的一具尸体。
她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只是路过,遇到了强盗……”
要撇清和这家人的关系,表明她没有攻击力,后面那句,则是解释她身上的伤。
领头人似乎被糊弄过去了,眼神不再那么犀利。
恰好这时灶房传来一股糊味,一个浑身膻味的大汉灰头土脸地退了出来,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
领头人想到了什么,脸色青黄交替,再看沈棠梨时,语气多了一丝自暴自弃。
“你会不会做饭?”
沈棠梨忙不迭点头。
然后她就被拎着去了灶房。
“做好吃的饭,饶你性命。”
一开始拿刀抵住她的大汉目露凶光,威胁完她就退出去了。
也不怕她下毒。
要么是他们太过自信,根本不会想到她有那个胆子。
沈棠梨没了桎梏,第一想到的是逃跑,可惜她观察了半天,这个小屋盖得太牢固,只有大门一个出口,她又受了伤,就算真跑出去了,也跑不远。
沈棠梨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计划,回头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
她确实会做饭。
父皇去世后,沈临川听了宫女危言耸听的话,不敢吃任何人送来的食物。
那段时间,他的所有吃食都是沈棠梨做的。
沈棠梨简单清理了一下灶台,就着原有的食材煮了一锅大乱炖,简单洒了点盐,放了小勺猪油,香味就飘了出去。
这几个南诏人可能饿惨了,还没出锅,他们就围了过来,个个如狼似虎争抢着吃。
沈棠梨默默退到一边,刚刚围着灶台让她身上的衣服处在半干不干的状态,湿热粘腻,难受极了。
一个盛满饭菜的碗突然递到她面前,大汉粗声粗气地说:“拿去给将军吃。”
沈棠梨听话地接过,低头朝主屋走。
南诏的将军?
不会是那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