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猝不及防,本能地道:“因为我……”
才说了三个字,她便猛然回过神来,面对着叶归荑询问的眼神,她话头便生硬地一转。
她笑道:“是吗?姐姐跟我分开过吗?当日我受了伤,在那之前发生了何事,我早已不记得了。
“更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既同大姐姐无关,我又为何要在父母亲跟前,将脏水泼到大姐姐的身上?”
叶归荑冷笑道:“你便如此笃定,此事与我无关吗?”
白蓁蓁笑得温柔:“难道此事会同大姐姐有关吗?”
叶归荑挑眉。
“此事事涉皇后娘娘,若有所隐瞒被发觉,哪日娘娘想起此事,与此事有关的一干人等,只怕不能轻易抽身。
“若不明哲保身,只怕会引火自焚。”
不等白蓁蓁说话,她便背过身去,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她径自离去,只留下了身后若有所思的白蓁蓁。
次日一早,红耀不顾熟睡的叶归荑,匆匆入门。
叶归荑被吵醒:“什么事?”
红耀焦急道:“侯爷忽然急诏姑娘前去二姑娘屋里,夫人和大公子早就到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叶归荑吐出一口气,听到白蓁蓁的名字,心下已有了判断。
看来白蓁蓁到底是没有顶住压力,还是选择了说出当日实情。
不知为何,她反倒稍稍放了心。
梳洗过后,叶归荑便赶往了白蓁蓁的院子。
屋里齐聚了一行人。
白遇非夫妇和吊着一只手的白何秋。
而床榻上的,是昏迷不醒的白蓁蓁。
白何秋的手臂无事,只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个月后的学堂校验他是铁定去不成了。
看到叶归荑,他冷哼一声,狠狠别过了头去,满眼都是怨毒。
他虽不知为何瞄准叶归荑时自己的马忽然跌倒,也早听父亲说起过蓁蓁作证此事的确与叶归荑无干。
但他却总觉得此事尚有隐情,跟叶归荑定然有脱不了的关系。
否则她又怎会轻易逃脱?
手臂的账,他迟早十倍奉还。
而叶归荑并未看他,目光反而落在了昏迷不醒的白蓁蓁身上。
她有些意外:“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你还假惺惺的有脸问!”
侯夫人猛一拍桌案,一指桌上的药瓶子。
“这药是你昨晚送来的?”
叶归荑点头道:“是,长公主送我的药膏,我惦念着蓁蓁身上的伤,便给了蓁蓁送来。”
“你有这么好心?”
白何秋骂道:“蓁蓁才用了这药,伤口便恶化,以至于如今昏倒连床都下不来!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大哥哥慎言。”
叶归荑冷冷的:“这药是长公主所赐,难不成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殿下会有意害蓁蓁不成吗?”
“你少拿长公主来压人!”
侯夫人哭着骂道:“我真是瞎了眼,怎的留了你这样的祸害在府里?还害了我的亲女儿?”
叶归荑只默不作声听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榻上的白蓁蓁身上。
她倒是有些意外。
白蓁蓁竟真的没有告知她。
否则尤氏和白何秋又怎会只揪着白蓁蓁过敏之事发难,对断手之事善罢甘休?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是在指责叶归荑狠毒,连亲妹妹尚且要害。
白何秋本就在气头上,骂到了兴起,甚至抓起药瓶便朝着叶归荑一把掷了过去。
边掷,他口中边骂。
“毒妇!我白家怎的出了你这样一个容不下妹妹的畜生!”
叶归荑没躲。
药粉撒了她一身。
她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瓷瓶。
脑中浮现出从前白何秋惹了她不悦时,为她斟茶作揖,千方百计赔罪讨她消气的模样。
从前和颜悦色的哥哥,如今却为了另一个才认识不过几月的妹妹,拿瓷瓶丢她。
心似在某一瞬变得冰凉,隐隐作痛。
侯夫人亦是痛心疾首。
“我对你们一视同仁,你又为何要这样嫉妒蓁蓁,是不是赶明儿,连我这个做母亲也要害死?”
一视同仁吗?
呵……
叶归荑听着这扎耳的词,只觉格外讽刺。
她默不作声,静静地承受着千夫所指,半个字也不为自己争辩。
就在众人的争吵声中,医女已匆匆赶来。
医女为白蓁蓁把过脉,侯夫人急切地推开碍事的叶归荑,道:“怎么样,我女儿的伤口可有事?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说着,还狠狠地瞪向了叶归荑。
医女皱了皱眉。
她道:“不是药粉的问题,此药倒有助愈除疤的作用,对伤口并无坏处,是昨夜的一道燕窝鱼翅出了问题。
“小人曾叮嘱过,伤中务必禁食荤腥,夫人可是忘记了?”
说得侯夫人面红耳赤。
昨夜是她惦念白蓁蓁的伤势,特意嘱托厨房做了一道宵夜给白蓁蓁补身子。
却没想到会造成今日结果。
甚至还将过错想当然地扣在了叶归荑的身上……
叶归荑传出一声轻笑。
她言语平静。
“我倒是多谢了母亲的‘一视同仁’,让我没有燕窝鱼翅食用,否则,只怕今日也会落得跟蓁蓁一样的下场,想来到那时也可洗清今日冤屈了。”
她话中讽刺之意,不加掩藏。
白遇非皱眉看她。
他斥道:“既知此事冤枉,你又为何不解释?是不是自认得了理,所以有意让你母亲与哥哥难堪?”
“解释?不知我方才若是解释,可有人听?”
她边说,边缓缓撩开了方才被白何秋所掷药瓶子打中的手臂。
露出的伤口,格外触目惊心,比之白蓁蓁的伤口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挨了重击,伤口被撕裂,还在往出渗着血。
在场众人看着伤口,皆沉默了下去。
叶归荑平静地说道:“蓁蓁吃错东西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怪责我的身上。
“可是从一开始,就没人问过我,到底伤得怎么样。”
在众人的哑口无言里,她转身离开,不觉得难过,只觉得心口发冷。
出了门触及风后,她察觉脸上冰凉,一摸才发觉,她不知何时,竟然落泪了。
重生而归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什么叫做寒如彻骨。
今日,她算是彻底的领教了。